钱袋子 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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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些年,帝国和天朝上国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的那段日子里,在刺槐城颇具名气的庞斯家族出了一件丑事。这个家族已经传承了数百年,并以家风严正而著称。这个家族里有一个叫做伊琳娜的女孩,是当时刺槐城有名的淑女。她是个天真率直不谙世事的姑娘,压根不懂得上流阶级的情场中要懂得虚以委蛇。在某个花花公子的甜言蜜语下,伊琳娜相信了对方以神的名义许下的要娶她的承诺,并因此失身。伊琳娜的未婚先孕让整个家族丢尽了脸,成了刺槐城的笑柄。她也因此被怒不可遏的父亲逐出家门,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

她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压根没有任何谋生技能。很快,随着父亲给她用以生活的钱被她不知节制的挥霍一空,伊琳娜很快就尝到了挨饿的滋味。她在饥饿当中在没有人助产的情况下生下了孩子,这孩子就是如今的皮尔逊。母爱是伟大的,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她以羸弱的身子做遍了刺槐城所有的重活。伊琳娜的皮肤开始不再光滑细腻,悦耳动人的嗓音开始变得嘶哑,原本白皙如葱一样的纤纤玉手上也开始有了茧子。生活的压力让她不堪重负,但每当她看到襁褓中儿子可爱的模样,她便觉得一切是值得的。

若是日子能这么一直过下去,对伊琳娜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美事。这些日子里,她的家人们一直对她不管不顾。除了哥哥查克·庞斯会偷偷的接济她,家里没有再给过她一分钱。伊琳娜觉得这值得,比起做一个笼子里的金丝鸟,她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然而麻绳总是在细处断,随着皮尔逊的一场重病,她平淡幸福的生活从此急转直下。医生要求的诊金不是个小数目,即便把她累死,她也凑不出这笔钱。父亲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代价则是皮尔逊必须被送人孤儿院。理由是庞斯家族的纯洁血统不能被一个小野种给玷污。但皮尔逊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二两肉,于是伊琳娜选择了儿子,拒绝了父亲的条件。但正如上文所说,诊金对她而言是个天文数字。正当伊琳娜真的开始考虑父亲的提议时,事情出了转机。

某天,工作的主管要她在深夜前往一间无人问津的仓库,说是有重要的工作内容跟她详谈。伊琳娜清楚这种不怀好意的邀约意味着什么。但当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拿出了两袋满满当当的第纳尔银币时,她的堕落便由此开始了。当她发现躺着赚钱竟然能抵得上她辛辛苦苦干上半个月时,诚实清白的劳动便对她而言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了。若是长此以往,刺槐城只会多一个风姿绰约的妓女。她终会年华老去,届时便是她的死期。

幸运的是,有一名从外地来的水手在两人的皮肉生意当中竟然爱上了她。这个水手什么都好,就是脸因为救助同伴时被烧掉了一半,因此显得恐怖狰狞,没有姑娘瞧得上他。在长达一年的交往后,伊琳娜终于确信了这个男人是爱她的。于是在神殿里,两人在死神之一,同时也是家庭与婚姻之神米勒斯的见证下正是成为了夫妻。男人却有着出神入画的铸造技艺,于是夫妻俩在城市的城墙下开了一家铁匠铺。日子虽然因为战争过得有些艰难,但在丈夫的帮衬下,伊琳娜的生活压力顿时降了下来。一切都很完美,丈夫并不介意伊琳娜的过去,并且还对皮尔逊视若己出。曾经母子俩相依为命的小破屋子,随着男人的到来终于有了那么几分家的味道。

说到这儿,伊琳娜·庞斯啜饮了一口可乐,忽然停了下来。她望着正在为客人收拾杯子和餐具的儿子,忽然露出了惨淡的笑:“很抱歉跟您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事情,明明是该跟您讲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结果却不知不觉中扯到了很久之前。”她对奥莉薇娅道了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让您听了这么多丢人的事情,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伊琳娜,没什么丢人的。”

“您说什么?”伊琳娜一愣,很意外奥莉维娅对自己经历的评价。

“因为自始至终犯错误的人都不是你啊。无论是被哄骗而失贞,还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卖身,你都是受害者而并非加害者。如果贞节指的是性的道德的话,那么失去道德的人并不是你,而是那个哄骗你偷尝禁果的混蛋。如果一个社会冷漠到让一位母亲为了救治儿子而去盗窃,抢劫,卖身的话,那么错的一定是整个社会而不是那位母亲。”奥莉维娅喝了一口可乐,若有所思的给她了答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又何必感到羞耻呢?”

伊琳娜抹了抹眼泪,惨然一笑道:“先夫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亡夫?你的丈夫过世了吗?”联想到伊琳娜身上的伤痕,以及皮尔逊对星·期·五极其浓重的恨意,再算上伊琳娜丈夫的死亡。奥莉维娅大概猜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惨事。要么就是那只猫惦记上了这家的某个东西,要么就是他见色起意。在事情不成的情况下,然后强取豪夺,将伊琳娜的丈夫害死。然而当奥莉维娅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时,伊琳娜却摇了摇头:“不,我身上的伤痕是我的丈夫打的。”

对于伊琳娜的回答,奥莉维娅感到很诧异:“你们不是正值新婚燕尔伉俪情深吗,他怎么会打你呢。”

于是伊琳娜继续开始讲这篇还未讲完的故事。

伊琳娜和丈夫儿子渡过了幸福美好的三年后,随着战争结束,内战爆发。海勒斯·乌鲁斯开始将自己的经营重点放到了帝国南方。在宰相的经营下,刺槐领的经济状况扶摇直上。伊琳娜一家的日子也变得好了起来。他们甚至用攒了很久的钱,换了一套更大更舒适的宅子。而她的丈夫也被军队挑中,成了刺槐城卫队的专用铁匠。一来二去,他和军队里的人交上了朋友。官场的应接不暇的应酬让他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但铁匠很懂得节制,也很照顾妻儿的感受。他从不在家里喝酒,并且无论多晚总会回家过夜。

然而在不久前,一切都变了。铁匠开始痴迷于一种叫做跳跳鸟白兰地的酒,开始为这种昂贵无比的奢饰品毫无节制的消费。这种酒宛如有魔法一样,勾走了铁匠的魂魄。除了跳跳鸟白兰地,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东西。随着铁匠的大肆挥霍,伊琳娜卖掉了好不容易攒钱买的房子,一家人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小屋子里。更糟的是,随着铁匠酗酒越来越严重。他的工作效率越来越差,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终于有一天,对丈夫百依百顺的伊琳娜终于按捺不住,跟丈夫吵了一架。结果她被丈夫狠狠的揍了一顿,却依旧没能阻止丈夫购买这种酒水。

伊琳娜又坠入了地狱,白天她辛辛苦苦赚来养家的钱,会被丈夫拿去买酒。她把钱藏起来,铁匠就打她,打到她愿意说出钱的位置为止。正当她下定决心要和儿子搬出去住时,伊琳娜却发现丈夫死在了床上。原本体格壮硕的铁匠在死时变得骨瘦如柴,两个眼睛深深的凹陷了进去。这根本不像是酗酒而死的症状,更像是中毒而死的情况。

跳跳鸟白兰地是星·期·五旗下的产业,这在刺槐城不是什么秘密。即便伊琳娜很确定是这种酒害死了她的丈夫,但那又怎样?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丈夫的死跟星·期·五有关,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寡妇又怎么能斗得过宰相身边的红人,那位劳苦功高的经济顾问呢?她只能继续过自己辛苦的日子,养活自己跟儿子。也只有不懂事的皮尔逊把星·期·五当作仇人,整天咒他不得好死。

在收到客人的招呼后,伊琳娜向奥莉维娅鞠了一躬,随后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夜幕降临,旅店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而奥莉维娅却紧皱着眉头,还在思索跳跳鸟白兰地的事情。铁匠的事情很蹊跷,即使再大的酒瘾,也不会像铁匠那样喝得家破人亡。她坐在烛火下,焰火随风明灭不定。在品尝了近两个小时的苦涩可乐后,伊琳娜手上的活终于做完了。在其下班之前,奥莉维娅叫住了她。

“伊琳娜,你知道跳跳鸟白兰地哪里有卖的吗?”

“不知道!”她拒绝的很干脆,情绪也是出奇的激动。很快,等到她情绪稳定下来时,伊琳娜才向奥莉维娅道了歉:“真对不住,是我失态了。”伊琳娜注视着奥莉维娅的眼睛,以极其认真的口吻劝说道:“这种酒是不祥之物,我向您承认,我私底下调查过跳跳鸟白兰地的情况。我告诉您和这款酒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又说道:“您就当我今天没跟您讲过任何事情,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随后,伊琳娜离开了旅店,并替奥莉维娅锁好了门。

奥莉维娅目送着伊琳娜·庞斯离开。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显得无助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