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存亡之秋 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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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莉维娅在昨天夜里睡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人总是在下雨的时候更容易睡得舒服。夜里刚下过雨,即使蒙纳图季是夏季温暖的温带落叶阔叶林气候,但下过雨的清晨总会有一丝凉意。她打开了窗户,让房间里沉闷的空气开始流通起来。窗外,军容整齐的帝国军团向南方开拔。盔甲刀剑哐镗哐镗的响声和阵阵马蹄声将整个镇子从睡梦当中唤醒了起来,大人们对此不足为奇,照例起床忙活自己的事情,孩子们则是兴奋的趴在窗前,望着着士兵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盔甲和高头大马露出痴迷的神情。孩子们年纪尚小,在他们看来正义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战争也只是规模大一些的械斗游戏。

这一天似乎是个平常的日子,丝毫没有动乱将至的预兆。奥莉维娅花了一早上读完了《刺槐公爵奇谈》,这本书以动人的笔触详细的叙述了海勒斯.乌鲁斯公爵早年的传奇经历。在经过作者极具文学水平的修饰后,这本书里的海勒斯宛如圣人一般。更有趣的是,这本书的作者还很贴心的给宰相阁下安排了数名红颜知己,其中就包括他那位不知名的授业恩师。在看到自己在这本书里竟然是那种为了心爱之人的事业而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贤内助形象,奥莉维娅乐得合不拢嘴。

伊宁尼拿着新得来的利剑翻来覆去的把玩了一早上。这正是安东尼的那把剑,然而奥莉维娅不懂剑术。为了物尽其用,她将剑交给了伊里宁。兴奋的伊宁尼甚至打算给奥莉维娅传授剑术,然而被奥莉维娅婉言谢绝了。比起运动,她还是更喜欢读书。倒是艾萨克有这个想法,陪着伊宁尼找了个空地练习了起来。至于巴拉耶姆,他起的比奥莉维娅还要早,一大早就没了人影。直到中午时才回来。

四人在简单的用过午餐后,便打算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正当他们以为这一天的下午会和早晨一样平淡时,突然,他们房间的门被撞开,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老人轱辘轱辘的滚了进来。随后一名独臂的独眼老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骑到了胖男人的身上,毫不留情的对其饱以老拳。老人的残疾丝毫没影响到他的骁勇。胖男人挣扎着想要反击,却被老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也不知道这胖子是怎么得罪这名凶神了,即使巴拉耶姆强行将两人分开,老人还不忘一口浓痰吐到了胖子的脸上。

胖子见到伊宁尼,宛若见到了青天大老爷。他抱着伊宁尼的腿,撕心裂肺的哭诉着自己的委屈:“好心的大人呦,请您为我做主啊。这老杀才不知道怎么就发了昏,突然就上来把我好一通打哦。”他说着,还将自己的脸给在场的所有人看。老人下手极狠,将胖子的脸揍得红一块紫一块:“请您务必将这个暴徒抓起来。”

伊宁尼想要将男人一脚踢开,但这人体重很沉,她的腿从胖子的双臂中根本抽不出来,更遑论踢他了:“你先停一停!把我放开!”她给胖子下了最后通牒,结果对方依旧自顾自的哭诉着,仿佛伊宁尼的话是空气一样。伊宁尼忍不住,刷的一声拔出了剑,胖子才如同撞见了瘟神一样闪到了门后。

“身为官员,你怎么能这么粗暴的对待帝国公民。”男人本来想耍无赖,以求在这场仲裁当中获得优势。却未曾意料到伊宁尼竟敢动刀子。

“我可不是帝国官员。”伊宁尼狞笑道,提着剑慢慢的走到了胖子身前。

胖子一愣,有些慌了神:“不可能。你拿着的那把剑只有帝国军官才能持有。”

“实不相瞒,这是我从一名帝国军官的尸体上捡来的。”

看着胖子那副战战兢兢鼻青脸肿的可怜模样,奥莉维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好啦,别吓他啦,伊宁尼。”她走到胖子面前,将其扶了起来:“盖乌斯将军委托我替他维持几天治安,我虽然不是官员,但我想我可以帮助你们处理纠纷。”她将目光移向了老人,自始至终,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老人皮肤黢黑,双眼却炯炯有神。虽然诸神以不幸为手以岁月为刀,将其铁铸一样的身体剜的支离破碎,但这些不幸丝毫未能磨去他的英雄气概。这时,老人家开了口:“这位大人,打人的确是我的不对,我愿意赔偿这位先生的一切损失。”面对刀枪斧钺而面不改色的老人竟然在哀求她:“请您务必不要吧我抓到牢里!”

胖子则指了指被打掉的牙还有推搡中被弄坏的宝石项链:“老东西,这可是金的!赔得起吗你?”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拿出了自己身上最可能是最值钱的东西。那是一枚镀了一层银的勋章,奥莉维娅认识这东西。只有那些最英勇最无畏的士兵才会被授予。显然,这是老人用一只眼睛和一条胳膊换来的。然而对胖子来说,这些东西显然不足以赔偿他的损失。他怒不可遏的将勋章丢到的老人的脚下:“这是什么破玩意!”老人沉默着将勋章捡了起来,只有伊宁尼和巴拉耶姆注意到了在一瞬间,这名老人对胖子起了杀心。

“老先生,您看起来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会将这位先生伤成了这个样子呢?”

“因为他侮辱了恩泰尔皇帝和第三军团的所有士兵。他说都是因为恩泰尔皇帝的愚蠢,因为我们贪生怕死才打输了跟魏国人的战争。我们贪生怕死吗?”老人激动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我不清楚皇帝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知道我们第三军团的士兵是最勇敢的战士。他根本不懂当时的条件有多么艰苦,我们没有补给,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饿了三天三夜。他也不懂魏国人的骑兵部队有多么恐怖,当那些骑兵排山倒海一样冲过来时,是我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人挡在了第一线。如今所见,我现在几乎是个废人了。可是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少数。”老人指着胖子:“我们的弟兄在外面跟敌人浴血搏杀的时候,这些人歌舞升平夜夜笙歌。我们用鲜血和生命保证了他们的奢靡,如今我们难道连他们的尊敬都换不到吗?”

“有这回事吗?先生。”奥莉维娅问胖子。

“是,当时我喝醉了酒。说话也就语无伦次了起来。”胖子承认了这件事。

奥莉维娅叹了口气:“抱歉,老先生。我能理解您的愤慨。但法律就是法律,您动手打了人,我就必须把您抓起来。”

老人低下了头:“没关系,我能理解您,您在做正确的事情。”

“那大人,我的损失该由谁来赔偿?”胖子问道。

“他像是能赔得起您损失的人吗?”奥莉维娅提醒他道:“这件事由您而起,我抓他不过是为了维护法律而已,并不意味着您占着理。况且,您是想向维护皇帝尊严的人索要赔偿吗?因为他打了您这个侮辱了皇帝的人?”

胖子于是乖乖的闭上了嘴,不再提赔偿的事情了。临走之际,他向奥莉维娅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叫凯恩,是雾笼城有名的大商人。如今雾笼城被魔族进攻,于是他打算前往刺槐城,要在那里开辟一番新天地。而这名叫做瓦仁的老兵,奥莉维娅则是让伊宁尼将其送到位于军营里,交给当地的卫兵处理。她看得出来老人似乎有难言之隐:“您似乎有话要讲?是碰见了什么麻烦吗?”

瓦仁见到奥莉维娅关心他,有些出乎意料:“您真是个体贴的人,要是帝国的官员们都像您一样,我们也不至于输的一败涂地了。”他随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有一个战友叫做法劳恩,她的女儿身体不好,所以他总是在外头寻医问药常常不在家。所以他的女儿常常由我照顾。”老人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这件事本该不由你来做,就当是您可怜可怜我这个老骨头吧。劳烦您到我家一趟,给这孩子捎个消息,就说我最近回不来了。”

奥莉维娅答应了他,老人这才心安理得的跟着伊宁尼走了。

在伊宁尼看来,那名叫做凯恩的死胖子就该被狠狠的教训一顿才对。她不喜欢油滑的人,相反,伊宁尼很敬佩瓦仁这种有风骨的铮铮铁汉。应该被关进监狱的应该是那个讨人厌的死胖子,而不是这位为国家付出一切的老英雄。虽然她与奥莉维娅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清楚奥莉维娅是个很有智慧的人。虽然伊宁尼不理解奥莉维娅的做法,但她还是照办了。一路上她对瓦仁很客气。瓦仁也觉得这暗精灵姑娘很对他胃口,他于是就给伊宁尼讲起了战争时候发生的事情。

璨星历1184年,那是他跟魏国人的第一次照面。第三军团是帝国历史最为悠久士兵最精锐的军团之一,经过三十多年的奋斗,瓦仁终于以高级军官的身份成了这个军团当中普通的一分子。成为第三军团的士兵是瓦仁的荣耀,在此之前,他镇压过祖先之地的叛乱,也和阿兹拉人的海军舰队交过手。在加入军团不久后,他们的部队很快就开拔到了前线。他本以为魏国人的军队不过尔尔,然而这支军队的强悍让他出乎意料。令人惊讶的战斗意志,严明的纪律,以及优秀的指挥。一个精锐军队该有的要素魏国人全部具备。更可怕的是,除了骑兵,步兵等常规兵种外,他们还有一支规模巨大的法师部队。这些法师部队人人拿着法杖,对着敌人一指,随后便是雷霆般的震响。伴随着一道道火光,他们的敌人应声倒地。帝国的重甲骑兵部队就是被魏国人用这种法术全歼的。

一提起那个场面,即便过去了很多年,瓦仁依旧心有余悸。他正是那场战役的一名骑兵。在魏国人三段式的密集火力下,帝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正是在那一场战役当中失去了胳膊光荣退役,幸运的躲过了之后的灭顶之灾。后来,帝国第三军团在泰纳里河战役当中被全歼,这些英勇的战士即便身处劣势,却依旧忠实的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当时,你们暗精灵作为盟友,和我们一起抵御魏国人的入侵。”老人感叹道:“你们的蜘蛛骑兵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实际上,暗精灵和魏国人的战争也不顺利。虽然凭借着地利,再加上审判席并不是魏国人的主要目标,魏国人始终未能攻入审判席的本土。然而正是这场战争却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审判席彻底分崩离析。

两人到了军营,伊宁尼将老人移交给了卫兵。在得知犯事的人是瓦仁时,卫兵一脸不可置信:“您搞错了吧?这可是瓦仁,整个蒙纳图季对帝国最忠诚,最遵纪守法的人。”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士兵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揍得好!”这些军人显然很支持瓦仁的做法。“我们不打算关您进去,不过您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否则我们给盖乌斯将军那边不好交代。”士兵们盯着伊宁尼,似笑非笑的问她:“您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吧?”

伊宁尼耸了耸肩,表示不置可否。她本来就很敬佩这个老人,他不用受苦伊宁尼自然很乐意。再者,奥莉维娅只是让她把人送过来,可没交代过该如何处置他。正当她打算回到居住地附近的空地上继续练习剑术时,瓦仁忽然叫住了她:“慢着,暗精灵。你似乎懂一些剑术?”在得到伊宁尼肯定的答复后,老人笑着对他说:“既然这样,陪我这个老家伙活动活动筋骨怎么样?”她当然求之不得,伊宁尼本来打算回去独自练习的。艾萨克在经历了魔鬼一样的训练之后,习剑的热情被痛苦浇灭得一干二净,有陪练对象自然能进步得更快一些。

老人找来了练习用的木剑,让伊宁尼分别和这里的卫兵过招。

单打独斗时,伊宁尼应对这些卫兵轻轻松松,在场的卫兵无一人是她的对手。面对两名敌人时,伊宁尼便要小心谨慎,仔细应对了。但即便如此,对她而言赢得胜利并不困难。当人数增加到三人时,她打得就很吃力了。最终很勉强的取得了险胜。而在面临四名以上的对手时,她就完全不是对手了。这两年以来,伊宁尼几乎没碰过剑,剑招和架势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用剑,完全凭的是以前的肌肉记忆,根本毫无章法。

在面对瓦仁时,伊宁尼才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自己和高手之间的差距。老人的攻势很凌厉,几乎每一招都是直取要害。相比起来,她的招式就要复杂多了,显得有些华而不实。老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为她纠正姿势。在数次练习后,伊宁尼水平大涨。在之后面对数个敌人时,她也能做到游刃有余了。她在兵营里渡过了整个下午,直到深夜才回到了他们寄宿的那个仓库。巴拉耶姆似乎喝了不少酒,醉得不省人事,正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而艾萨克和巴拉耶姆却至今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