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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吗？
眼看三只斗鼠越过黑潮直逼而来，夏朔瞅准时机，咻咻咻三声射出咒钉。
三只斗鼠顿时蜷住身子摔在脚边，尖嘴大张，从中吐出三团半透明的雾状白气，相互交织缠绕后露出李九的模样。
夏朔一喜喊道：“李九！”
可对方只呆呆的站在原地，眸子变为灰色，全身一副死气，浑然没了人类的活力。
那三只斗鼠转又翻个肚皮，趴在地上，发出吱吱吱的尖叫，模样颇为恼怒。似是夺走了它们的美食，又要再度朝着李九扑来。
夏朔赶忙扔出糍粑，那斗鼠嗅到新的食物味道，张嘴便接。可落在嘴中，咬牙舌搅，鼓腮吹气，硬是吞不下吐不出，正正黏在了口中。急的三只斗鼠团团乱转，发出一阵怪叫。
趁此时机，夏朔拿出铜铃，踏出两步，摇铃呐喊：“灵天魂觉，引索心力。前方大路，步步如兔。”
李九果真受引般朝前跳去，夏朔再摇铃呐喊，他又跳了一步。二人一前一后，逆着鼠群而去。那三只斗鼠口嘴粘黏，不能再吞魂灵，却是扑到李九身上，颇为不甘心的吱吱怪叫。
夏朔在前一手撑伞，一手摇铃，李九在后身挂三鼠步步跳跃。
不知走了多远，天空不见红日却晒的夏朔口干舌燥。片刻的功夫，身上已汗涔涔的往下流，落到沙里瞬间冒出热气，呲的一声没了。
他脚底热的难受，又走一阵，如踩着热锅疼痛。抬起脚来，鞋底已破了个大洞，露出红肉往外渗血。
他扯下一块糍粑黏在脚底，环顾四周，如同置身于沙漠之中。无尽的砂砾之上是一群群的黑鼠。裸露的块块黄沙好似河底，被大片的鼠潮层层淹没。
黑水黄地？
这难不成就是周泽口中的黑水黄地？夏朔打了个诧，可放眼望去，无边无垠，哪里有传说中的那棵柳树？
他抹去额头的热汗，回身看向李九：“出门忘带水了，咱两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里。但愿阿泽会烧纸人吧，最好画的漂亮点。”
“灵天魂觉，引索心力。前方大路，步步如兔。”
伴着阵阵铜铃，两条人影逆着乌黑水流缓缓前进。
现实世界，深夜小巷。一枚红点骤然亮起又随之黯下，李牧吐出了一口烟。他靠着墙，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对夏朔有几成把握？”
一旁的周泽手握一只铜铃，内里衔着铁珠，正不断碰击铃壁，可半点声响也未发出。
原来这与夏朔手里的铜铃并称一对子母铃，那铜铃不仅有召唤魂灵之用，更能感应人气。那方摇晃，这方便动，以此来断夏朔生机。
“我当然是相信他。”
“你们研究所很早就盯上他了吧，至于那个饭馆，失踪死人是意外。将他拉入你们的计划才是重点。”
“你的情报来源是？”
李牧吸了口烟，语气平静的道：“别担心，我们并没有在你们那安插内应。这个只是我的推测，我哥说你想找夏朔合开个店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
李牧顿了顿，将烟吐出，半晌才又说：“你们是想复刻「清风鸟鸣」？”
周泽默然。
“据我所知，那可是一次失败的经历。除了你其他人都死了。研究所将相关卷宗封禁，至于当时的原因也是刻意隐晦掉了。我们「暗」部的人也偷偷调查过，但什么都没发现，就像「清风鸟鸣」从未存在过一般。”
见周泽仍然不说话，李牧继续说道：“不过我却调查到一点。”
“哦？”
“那是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当时最后一次行动的主理人是你，而却又唯独你幸存了下来。这个就很暧昧了。”
烟头猛然红亮，黑暗里周泽双肩一动，整个人散发出凛冽的气息：“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们？”
李牧微微吐出烟来：“这个只有你清楚了，不过当时我们「暗」部接到了另一个任务......”
沉默在夜色里弥散，片刻后，如一点风吹，荡动起层层涟漪。
“刺杀夏良。”
最后一口烟被李牧狠啜后吐出，他接着说道：“这个任务我接了，你一直都知道吧，夏良是我杀的。”
“所以我才对你们如今的计划感到好奇，我看夏朔那样子，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吧。真是可怜的人。所以你为什么要拉他入伙？”
话音落进长长的静默里，飞蛾扑着路灯，风吹起了塑料袋。
拐角的巷子口，站着一前一后两只人影，周泽终于开口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以前有个A在学校里成绩很好，经常被班主任表扬。那班主任有个儿子B也在同一个班级里，可他成绩一向很差。班主任就经常把两人对比，还说要是生出A这样的儿子多好。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连着好几次考试A都不及格，还在试卷上乱涂鸦。
班主任了找家长谈话，可A的成绩还是一落千丈。随着他被批评，被老师冷落，没了往日的骄傲。班里的差生就开始欺负他。其中有个校霸，对A不是骂就是打，要他按时上交零花钱，吃饭都要站着吃。
B看不过去为A出气，结果反被打了。校霸掐着他的脖子，差点整断了气。最后还是A冲上来，不顾一切的撕咬终于挣脱后拉着B逃到树林里。B止不住的大哭，边哭边给A道歉，并说那些试卷都是他弄的。
每次都趁着他妈在家里批试卷时，在上面乱涂乱画，把原本的答案都抹掉，这才令A的分数不及格。A询问原因。B回答说，因为他妈每次都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他吃醋更是嫉妒所以生气之下就这么做了。可看到A因为成绩变差而被人欺负，他的心里又很愧疚，觉得对不起他。
好了，故事说完了。”
“什么意思？A和B就是你和夏朔？”
“早些年我们家没做生意之前，我妈是小学班主任。我是那个成绩很差的B，夏朔是A。”
“所以后来你们就因此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李牧不明白周泽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往事。
“故事的最后还有一点尾巴。”周泽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怅然，似乎回到了那天的傍晚。
“就在我哭着道完歉后，夏朔却表现的很平静，既不惊讶也不生气。而是淡淡的说了句：‘我早就知道了。’我很吃惊的看着他，直到夏朔又说是他自己故意找校霸的茬，才被对方盯上，并非因为什么成绩原因。
他早就怀疑试卷是我弄的，而他自己被挨打被欺负，不过是身体上的疼痛。而因此让我产生的愧疚，却如肉中刺、心头伤折磨着我自己。
‘记住这个感觉，周泽，正是嫉妒让你伤害了别人，而又是同情心和善良使你感到痛苦。所以周泽......人要少些同情心和善良，这样你既不会感到痛苦今天也不会暴露了。只有笨蛋才会哭着向别人坦白自己的罪行。’
这句话我一直都记着，你知道吗，那时我们才多大？五年级，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一个小孩竟能说出那样的话。我至今都记得那天的夕阳很红，我哭着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霞光中的夏朔，他平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那双眼睛，我看不清，很黑，黑的不见底。”
“所以你想说的是夏朔这个人很......腹黑？”李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感觉这个更贴切。
周泽摇了摇头说：“不，是聪明，夏朔很聪明，又天生带着股韧劲。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天才般的存在。是那种极度聪明，内心又有点幽暗的人，你不觉得这样的人正合适现在的新世界吗？”
从指缝落下的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摔地的火星四散弹出。
绝望，此刻的夏朔感到的只有绝望。眼前是茫茫无际的沙漠，脚下是连绵不绝的鼠潮。他好像海里的一叶孤舟，没有方向，更看不到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