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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佑五年十一月既望,天色昏蒙,雪在凉风中轻盈地舞动,悄悄地飘落在窗棂。
它想着要悄无声息地告别大地,却不曾想被一双手捧住,在那交错的手纹之间化作凉水同一滴热泪相遇、交融……
“宁安……”诸慕晗轻轻收拢手,抬眸望向天空,轻声唤道。
身旁的侍女闻声作揖,诸慕晗转过身,摘下手中的玉镯递了出去。
宁安看着眼前这位面色憔悴、眼角泛红的女人,紧抿着唇,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抬了抬手却又放下,下一刻她跪在了雪地上——“夫人,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宁安,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诸慕晗牵起宁安的手,将她扶起,再度将玉镯放入她的手中,苦笑道,“时局已定,谁也改变不了……”
听到这,宁安双手微颤,紧紧地握住玉镯,年仅十七的她将要带着五岁的将军之女赴往沐国隐姓埋名,前路茫茫,她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在眼前,她明白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推着她往前走,让她难以自主。
风雪愈急,寒风在将军府内肆意地游荡,但诸慕晗觉得自己的心口热热的。
她挥了挥手,忍住伤痛,深吸一口气,说道:“去吧,照顾好你们自己,往后就把我忘了,我们……不复相见……”
“夫人……不再看一眼小姐吗?”宁安转过身,鼻尖泛红,拽着行囊的手又握紧了一下。
“不了……”诸慕晗笑着,眼角的泪水掉落在雪地上,绽开一点。
暗门外的马车已经停留许久,一个黑衣男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来,“该走了,孩子已经睡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去吧。”诸慕晗挥着手,望着宁安离去的背影,轻轻踮起脚尖,在背影之后的那辆马车上有她的女儿,那个她还没有陪伴长大、亲送出嫁的女儿,泪水再度涌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诸慕晗赶忙抬手擦去泪水,她怕不能再仔细看看这最后一面。
可那无尽的泪水难以拭去,耳畔传来马蹄声,再抬头,车远去,人不留。
这偌大的将军府之中空空荡荡,家仆们早已逃命,她的丈夫身在战场生死未卜。
诸慕晗走入房内,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轻轻放回桌上,她又握住油灯,抬起,扔下。
走出屋子,不经意间看到长廊尽头仿佛是她丈夫的身影,“闵逸!”诸慕晗嘴角微微扬起,拎起衣摆,奋力向那头奔去。
不知为何,这长廊会这么长,将军离她这么遥远,她努力地跑啊,跑啊,却还是有这么长的距离。
最后,她摔在了长廊的尽头,只觉口中一阵腥甜,吐出血来,“这还是第一次不听你的话呢……”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它似乎也怜惜这个女子,为她盖上一层冬被,让她安然地睡去了。
洛阳城外,兵刃寒光烁烁,雪忌惮战场的杀气,怯怯地止了。
闵逸回望身后的残兵余部,已是寥寥无几,想当年那威慑中原的墨云长剑都威风凛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现今终是到头了。
“吾等誓死追随统军!”闵逸笑了,他深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厉国规定军队士兵皆文其面﹐以记军号,以防中途逃离;若是将军战死其部下都要被处死。
这严刑峻法都源自厉国二世国君之手——厉国二世国君弑父上位,喜爱杀伐,十余年来侵略黄河中下游区域,侵占不少土地,却也让军队实力大大削减。
现如今与沐国的决云都相战半月便败了下风,厉国的气数将尽了……
还好是败在他的手里。
闵逸握紧长剑,怒目圆睁,嘶声喊道:“杀!”驾马率领余部冲进敌军。刀剑相撞,万马嘶鸣,黑云堆聚在一起,注视着这场定局。
温君亦看着派出的决云都左厢已将败军包围,眉头一皱,挥手下令。
“永别了。”
霎时,洛阳城门大开,墨云都军旗在一片呼声被扔下城墙,无数双脚从上面踏过,残破的军旗被压入雪地。
洛阳城内的百姓逃的逃,来不及的便跪伏在地哀声乞求,他们害怕自己会被乱刀砍死,亦或是被吃掉。
因为他们的国君攻下燕云十六州时,由于天气严寒、粮草短缺,便用这个办法来添补军饷,传回国中人人惊骇。
“不得烧杀抢掠!随我直入,活捉厉王!”
“活捉厉王!”
“活捉厉王!”
温君亦看着厉国百姓畏畏缩缩地抬着头望向他,不禁心中一颤,驾马长驱,浩浩荡荡地奔向厉王宫……
沐王宫内,虞初识捧着捷报,在大堂上面露喜色。下面的大臣看着沐王如此欢喜,便明白洛阳一战大获全胜,相互之间笑眼相对。
“好,好啊。温统军已直入厉王宫,吾等可设宴庆功,等待吾国大将凯旋!”虞初识收起捷报,双手拍掌三声,欣喜地说道。
“恭喜陛下,”丞相颜德益手持笏板,恭敬地走上前,“现今厉国已亡,沐国版图扩大一倍之多,近年来国运昌盛,这定是天佑沐国,天福临门,陛下万福。”
“天佑沐国,天福临门,陛下万福!”
“天佑沐国,天福临门,陛下万福!”
虞初识笑着,心中虽有满足,但又隐隐怀揣不安,他不知道这一步走得对不对,接下来的那一步又是否能顺他心意……
下朝后,虞初识来到夫人安慧晞的寝宫。屋内安置着暖炉,婢女在一旁伺候安夫人。
“陛下……”安慧晞微微睁开眼睛,向虞初识伸出手。
虞初识连忙握住这苍白纤弱的手,看着因为流产而身心备受摧残的安慧晞,先前朝堂上的喜悦一下子被哀伤所冲淡。
“吾知道你喜欢看雪,过些时日等你身子养好了,吾带你去看那‘燕山雪花大如席’,还有洛阳城的春景……”
安慧晞看着眼前的人,听着那番动人的描述,浅浅地笑了。
她不是喜欢雪景,而是喜欢十二年前那个雪地里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眼中充满怜悯,长发如墨的女人,在蜀道之中愿意接济她的家人,不问她们的来头,只留下身上的一半干粮和全部银钱,让安慧晞流亡的家人得以存活。
她来不及询问恩人的姓名,想去追寻恩人的踪迹,雪却隐没恩人的行迹,留下一片苍茫。
五年前进宫,安慧晞见到了她的恩人——位至王后,眼神中还是同当年一般澄澈。
安慧晞下定决心一路竞选,登上夫人之位,与沐国王后裴漪重逢,她本想此生在裴漪身旁报恩,但可惜儿时的风餐露宿和这次的流产让她的身体难以支撑这个愿望。
一时间,不甘与遗憾在心头交织,泪水滑落,安慧晞泣不成声。
“慧晞,吾知道此番你心中难受,吾近日国事繁忙,不能时时照看你,吾会让江亭多来陪伴你。”
“好……谢陛下恩典。”
安慧晞看着虞初识远去的背影,在婢女的帮助下微微翻了个身,闭上眼,浅浅地思索着……
虞初识回到寝宫,坐在塌上,一手扶着下巴,望着竹简失神。
他回想自己十年前从众多“干儿子”中杀出,登上沐国国君之位;和心爱的裴漪抱着出生九个月的龙凤胎,登上城楼一览江山,感受何为江山多娇;为了王位有继,让裴漪主持选妃大典,万里挑一选中安慧晞;膝下现有二子一女,前不久痛失一孩;打下厉国,扩张国土……
恍恍惚惚间,十载岁月在眼前流逝,虞初识闭上眼,靠在枕木上,手里拿着一封前线密报,心中已然得出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