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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你骗人，你不是说过咱家十代铸冶，最厉害的便是那柜中的宝刀‘不归’吗？”
这突如其来的童声，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静默。
全场静默。
“住嘴！这儿哪有你一个小孩儿说话的份儿。”
突然，欧老先生对着自己的孙子就是一声大吼。
似是从来没见过爷爷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小欧凡也是愣了一下，而后便赌气似得跑出了后堂。
见此一幕，沈放心头也是一阵诧异。
不归？
好文气的名字。
观这位老者的谈吐气度，也不像一个心口不一的人。
究竟是何等宝刀，竟让他如此讳而不言。
为何连拿出来让人看看都舍不得呢？
欧老爷子见孙子跑了出去，面上表情也是阴晴不定，犹豫片刻后，方才发出一声喟然长叹。
“以沈捕快对我安远城之恩，老夫确是不该隐瞒。家中确有一柄刀名为‘不归’，可之所以没给你说，实则也是为了你好啊。”
“只是此刀并非宝刀，而是一柄不折不扣的妖刀！”
“妖刀？愿闻其详。”
欧老先生苦笑摇头，随即面上便漏出一抹追忆之色。
“我欧氏一族，世代以铸造为业。祖上也是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只是，自此刀铸成之始，便开始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三百多年前，大宁朝立国之初，边境地区妖兽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其中尤以东南重镇蒹葭关最为惨烈。”
“时任蒹葭关总兵方南冲将军率兵镇压数次，却未见成效。于是，便找到我欧氏一族，请求为其铸造一柄宝刀。”
“我欧家先祖怜悯百姓疾苦，便欣然应允，举全族之力，耗时三年方才铸造成功。”
“只是锻冶过程中那铸刀池并非寻常，其中盛满了妖兽精血，而那便是如今铸造术中失传已久的上古血炼之法。”
“刀成之时，那方将军也真可谓是人中豪杰，以‘兽妖不除，我亦不归’表明心志，将此刀取名为‘不归’。”
“后来，将军凭此刀斩妖除魔，诛邪除恶，终是还了蒹葭关一城百姓盛世安宁，只是......”
“只是，他疯了，没错，他疯了。在庆功宴上，方将军突然暴起，状若疯魔，将宴席之上数十名官吏将领屠杀殆尽，无一生还。”
“而当他清醒后，因愧对众位同袍惨死于自己之手，便持刀自尽了......”
欧老先生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放安安听到这儿也都是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场中三人皆是面露追思之色，这方将军，当真是可敬却又.....可叹。
“所以，将军后来失控，是这柄‘不归’所致？”
欧老先生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不清楚，关于此事，当时的方将军没跟任何人提过，事实真相就无从所知了，只是....”
“只是那上古血炼之法据传及其神秘，虽是能极大提高兵器的灵力，可想来副作用也怕是不好。毕竟我欧家一脉这么多代，以血炼之法铸成的神兵也只仅此一把。”
“其实在锻造前，我家先祖担忧兵器反噬，也曾劝说过方将军，可是将军他心系百姓，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后来将军死后，先祖便将此刀收回，藏于家中，可是没想到，自那开始，我欧氏一族便大难临头。”
欧华紧闭双眼，抿了一口茶后，方才幽幽说道。
“此事过去两年之后，族中两人病死，可奇怪的是，当时城中所有名医竟都查不出这两人究竟是为何而死。”
“自那以后，事情开始不对劲了，就好像是一个魔咒，或是两人，或是三人，或是数人，每隔两年家中必有人因病而死，同样的，每一个死者都查不出具体的死因。”
“而今传至我这一代，我欧氏血脉，仅余我和小欧凡两人了，上百人的家族啊，哎。”
周安安看着老人，轻声说道：我想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是那柄刀有问题啊，既如此，为何不把它销毁或者丢掉呢？”
“呵呵，当然，大家都意识到了是那柄刀的问题，也试图去销毁它，可是上古血炼之法何等神秘，试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当世强者，此刀都无法销毁。”
“小丫头，至于你说的丢掉？呵呵，当时族中之人也不是没有人提过。”
说到此处，欧华顿了一顿，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一瞬之间，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仿佛变了一般。
不仅之前的颓靡与感伤一扫而空，无形之中，竟似有一股难言的豪气。
“当时所有提出过要丢掉此刀的人，无不被先祖狠狠骂了一顿。”
“先祖曾言，此刀身具诅咒，大家都已知晓，若是丢弃，被无关之人捡到，该如何是好。“
“不归既乃我欧氏一族所铸，由此所引发的各种后果，也自当由我欧氏一族所承担。”
“一代人担不起那便由两代来担，两代担不起那便由十代来担。”
“总而言之，我欧氏一族所种之因，那自当由我欧氏一族所承其果，哪怕我族仅剩一人。”
“百代千代，至死方休。”
“这，便是我家先祖给我们欧氏后人留下的祖训！”
欧华说到此处，激动不已，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
沈放看着他，愣住了，口中喃喃自语。
‘百代千代，至死方休。’
以一族之气运，去承担这一份责任。
这位欧氏先祖，不，这欧氏一族，该是一群何等的大无畏之人呐！
“老先生一族高义，小子敬重不已。”
说话间，沈放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抱拳，带着安安，向老者郑重地鞠了一躬。
欧华闻言，双眼眼窝有点儿泛红，微微摇头便转过身走向了先前陈列武器的巨大柜子。
只见他将目光定在第四排之上的那个长长的盒子，静静地望着，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他伸手轻轻摩挲着那古朴的匣子，眼神中，滋味莫名。
不多时，欧华将这半人来高的匣子抱起，转身放到了桌前，对着沈放二人轻声说道。
“看看吧，这就是妖刀——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