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初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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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早饭后,按照习俗,余愫和弟弟提着香和草编的玩意儿到河边“送礼”。

各家未婚嫁的男女都在河边点香,河边土堆一簇簇香发散袅袅的好闻的烟雾,年轻人或蹲一起或站一起话家常,清澈的河流映着南方的蔚蓝天空。

余愫插好香,转身,余泗泉已经和同龄人玩一块了,忽然有人朝余愫说话,余愫看过去,一个精神小伙。

“美女,待会儿一起去喝奶茶,我请客噻!”小伙的眼神油腻,一头“金毛”粗糙而个性。

余愫礼貌回应:“对不起,没兴趣,不认识你。”

旁边人起哄,小伙故作帅气地撩撩“金毛”。

小伙抬高声音:“我也在镇中读的,一七年毕业,一起喝个奶茶不就认识咯!”

小伙比余愫大两级。

“没兴趣,别打扰我。”余愫冷下脸,转移了视线并走远了。

很快,锣鼓声来了,“花马”“花轿”随之来到河边,河边热闹起来,一串鞭炮响完后,小孩们一窝蜂冲上去抢花。

大年初一河边送礼是小镇的习俗,送礼迎新丁,还有安抚早夭儿,来送礼的必须是未婚嫁的男女。

这里结束,余泗泉愤怒的声音突然炸开,他和另两个小孩推搡起来,余愫赶紧冲过去拉开余泗泉。

“怎么能动手呢?”

“他骂我没妈!”

余愫面色顿凛,仍旧拉着弟弟,转头对那俩嘴里不干净的小孩说:“坏小孩,坏小孩!”

俩小孩嘴里仍嚷不敬的屁话,其他小孩都退远了看着他们笑,俩小孩却更神气傲娇了。

余泗泉都快哭了,余愫搂住弟弟,刻薄道:“你们没有念大学的哥哥姐姐,你们眼红余泗泉姐姐是大学生!”

俩小孩顿时声势弱下,却仍嘴硬道:“大学生了不起啊!”

余愫故意嘁一声,带着余泗泉转身,大声说:“阿泉,姐姐带你坐飞机去大学玩,游乐园里有凹凸曼、变形金刚可以拍照,我们还要去游乐园!”

周围一众小孩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那俩小孩努努嘴也挤不出话了。

余愫准备回家了,余泗泉却坚持要去买烤肠和烤鸡翅吃,余愫只好在奶茶店等。

小镇毕竟小,“金毛”小伙也带着朋友走进了这家奶茶店。

“哈喽,美女,请你喝奶茶!”小伙手上转着钥匙,朝余愫抛了个媚眼。

在打单的大哥忍俊不禁。

余愫当即起身走到外面。

不久,“金毛”小伙提着两杯奶茶出来,视线扫一圈,看见了坐在电车的美女,小伙遂过去,大方地将奶茶递给美女,笑着说:“给个面子咯!奶茶很甜的!”

余愫皱眉,冷声道:“别打扰,趁我语气还好。”

小伙嘻嘻地笑起来,“喝个奶茶交个朋友而已,没必要板着脸!”

“阿超叔!”

余愫高声呼喊,附近楼道口立刻跑出来一个光头大叔,一脸横肉,眼睛一下子抓住了余愫。

阿超叔踱步过来,粗声粗气道:“作埋?大学生又出来买奶茶饮咯?”

余愫稍微放娇语气,说:“新年好!阿超叔,您认识这是哪家后生嘛?”

阿超叔的大眼睛立马瞪向“金毛”小伙,上下扫视。

余愫继续说:“我不认识他,拒绝两次了,还来烦我!”

阿超叔和余愫爸爸经常一起跑货、一起饮酒、一起打架,几十年兄弟交情,对彼此的小孩不能说视如己出也是能掖被子洗袜子的那种。

阿超叔立马喝道:“想跟妹仔跟到格了!我这小姐是读书的,格一杯奶茶就想撩去,笑死庞背衫的老阿嬷!”

“金毛”小伙还扯着笑,举起奶茶,弱声道:“喝个奶茶咯!”

“丢吾娄母!奶茶茶茶茶里个头!一杯奶茶嚎埋喽呣麦其!!”

阿超叔声音轰轰地响,扬起蒲扇般的巴掌作势要扇人,“金毛”小伙终于落荒而逃。

余愫憋不住笑出声来,对阿超叔竖起大拇指,夸道:“阿超叔厉害,比老虎还威武!”

阿超叔也瞪傻乎乎的余愫,但没骂,只说:“我家有发糕和饼干,你拿点回去和弟弟吃。”

“好啊,好啊!”

从阿超叔家拎着东西出来,余泗泉也找过来了。

回到家,余愫在房间里做手工,让余泗泉自己玩。

中午,回村里看望爷爷奶奶的余建设回来了。

“阿巴,姐姐说带我去大学玩!”“是嘛?你连一加一都算不准,去大学肯定被别人笑!”“嗐呀,等我十八岁肯定比姐姐厉害!我要去读大大学!”“大大学?没听说过什么大大学!”“你没听说过又不代表没有!”

余愫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父子的谈话,不小心手被针扎了一下,索性放下东西走出房间。

“阿巴,爷爷奶奶怎么说?”余愫随口询问,看见余建设在热菜,她过去帮忙。

“傍晚回去一起吃晚饭。”余建设的眼睛盯着锅,目光沉沉,神游在外。

村里,余建设的大哥的三层的房子装修得像模像样,房子前空地的两棵桂花树一看就是买来的。

余建设只念完了小学,而余建设的大哥念完了高中,可想而知两人的眼界和际遇差别。

回到村,余愫和伯母们边择菜边聊天,突然,侄子和余泗泉搬了个木架子舞到了这边。

伯母斥道:“那东西脏的,弄脏衣服待会儿我抽你!”

侄子嘿嘿地憨笑,才五岁的小屁孩已经有自己的奇妙想法,当他奶奶的话是耳边风,依旧与余泗泉抬着木架子玩。

余愫瞧那木架子眼熟,过会儿记忆清晰,她即刻板住脸,紧张道:“阿泉,放下!”

余愫脚步急促,余泗泉赶紧放下了,侄子也随小叔放下,余愫瞪着余泗泉,余泗泉立刻知道怕了。

“我在旧屋子找到的······”余泗泉自己招了,声音低弱,眼神躲闪。

“抬回去。”

余泗泉的身子颤了一下,立刻和侄子抬起木架子,往附近红砖小平房走过去。

红砖小平房堆积杂物,简陋且狭小,阴暗冷落,灰尘很厚,但这里,余愫和父母住了十二年。

将木架子放好,余愫帮余泗泉掸掸衣服蹭上的灰,轻声说:“那是妈妈的,妈妈用来绣花的绷布架。”因此,余泗泉嘴里嗫嚅不清,连眼神也可怜无措,余愫又温柔地揉揉余泗泉的脸蛋,说:“以后别进这里了。”

晚饭,余建设喝了三碗酒,喝酒不能开车,伯母让三人今晚在这过夜,余建设马上炫耀叫嚷:

“万万考了驾照!我女儿已经有驾照了!”

奶奶一巴掌盖到余建设脑袋,骂道:“喝了些狗尿就发疯!我看你就该睡马路边!”

离开饭桌,余愫从爷爷那儿拿了钥匙,将旧屋的门窗都锁好了。

鞭炮烟花声入耳,余愫抬头,蓦地惆怅,夜空没有星星,只有金属元素燃烧留下的短暂色彩。

晚八点,余愫稳当无误地将小破皮卡停在车位,然后和余泗泉一起扶余建设下车,余建设嘴里嘟哝不清但脚步不虚,还能准确地找到大铁门。

他们这是租的房子,第三楼的整层,上面还有两层,夏天不会太热,三个房间一厨一卫,客厅不大,有个露台,一年的租金三千四百,去镇中心小学步行才六分钟左右,不靠大马路并不喧闹。

余愫将余建设扶进房间,嘱咐余泗泉去找衣服洗澡,等余愫回到自己房间卸妆,外面啪地炸了一声,余愫当即冲出房间。

客厅,余泗泉面色惨白双手无措地站在餐桌边,余愫盯着他,他想哭又不能哭。

“你把纸炮带进家了?”余愫语气严肃。

余泗泉这才慌张地将双手往身后缩,唯唯诺诺,他身上的黑色毛衣早被弄脏了。

“你想把我们家炸了?”余愫的面色冷下,对小孩极具威慑,她捞起沙发的计算器,“一车红砖六百四,一吨水泥四百一,一吨钢筋一万,粗略计算造一层楼的成本是六千五十,加上五个工人,六天,每人二百六,终价一万三千八百五十,这栋楼一共五层,再加升层风险预算每层递增一万,”

到这,余泗泉已经掉眼泪了,计算器乘与加的语音格外冰冷,像是最严厉的叱骂,九岁的小孩哪经得住这种批评?

“一共十万九千二百五十,”余愫放下计算器,紧皱眉头十分严肃,“你一天零花钱才两元,要攒多久才够一百?”

余泗泉哭着,伸出双手去抓住余愫的衣服,害怕且羞怒地让余愫别说了,并且往余愫怀里扎,但余愫不肯抱他,他像头小牛一样拼命往余愫怀里拱。

实际上,五层的自建楼,七十万也才勉强成毛坯房。

闹了一会儿,余愫认真地让余泗泉把所有纸炮拿到楼下烧完,在余愫陪同监督下,余泗泉乖乖照做了。

最后,余愫就此事对九岁的余泗泉郑重地说:“我知道你不是要炸掉我们家,可你会炸到你自己,手,腿,眼睛,你怕痛不是吗?你再厉害能像纸炮一样炸开石头、蹿上天?你得承认纸炮就是危险。”

从小得余愫养教更多的余泗泉使劲点头,黏黏腻腻地又来勾余愫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