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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安巴尔,
帝国最高法庭上,
一场牵动着各大势力神经的审判开始了,
可这场高规格的庭审却极不严谨,甚至并不合法,
它没有公开审理,却允许了大量的无关人员入场旁听,它的被告人没有律师,甚至连被告人都没有在现场,可审判长、审判员、书记员、法警等相关人员竟还是一本正经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一份份对瓦尔基里公爵不利的证言及证物被陆续提交了上来,一项项罪责接连被敲定,
谋逆罪,
通敌罪,
叛国罪,
战争罪,
反人类罪,
种种罪名随着法槌的落下而被坐实,
各势力的旁观者默不作声,静静地注视着,
反倒是高坐在首位上的审判长冷汗直流,声音发颤,如此对待一位公爵让他异常不安,他每一次举槌都在发抖,
他知道,自己最后还需要鼓起勇气宣读判决——死刑!
处决一位实权公爵!这样的大案自建国以来拢共也就发生过五次,可没有一次似现在这般荒唐,甚至在审判之前判决书就已经拟定好了,
今天的审判与那剧场上演的戏目相比就只差了一次事先的排练,
但他的恐惧中却透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兴奋,他用余光瞥向座席上的老伊戈达公爵,
这个老人此刻精神矍铄,笑得很开心,只是把脸上的层层褶皱挤得更难看了,
审判长微微放下了心,他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伊戈达家族为自己开出了一份极为诱人的条件,
如果他出面主持这场审判,那么伊戈达家族将会鼎力支持他更进一步,甚至帮助他成为帝国内首屈一指的大法官!
当然,这是一份风险极大的任务,夹在两大家族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但他难以放弃这逆天改命的机会,他不甘心摸爬滚打半辈子最后只能因为出身止步,他需要伊戈达家族的权势!他愿意赌一把!
他权衡过,伊戈达家族有三位大魔法师坐镇且与其他势力私交甚密,而瓦尔基里家族仅有那位公爵是大魔法师,还被对方拘束住了,强弱之别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于是,尽管因为惧怕而颤抖,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砸下了手中的槌子。
······
另一边,
在被重兵把守的幽暗牢狱内,
已被“未卜先知”地押入其中的瓦尔基里却是十分淡然,
他坐在两位大魔法师的中间,心无旁骛地翻阅着一本仅能解闷的小说,
一位负责看押他的大魔法师却是沉不住气了,她百无聊赖地问道:
“亲爱的,你马上就要死了呀,不反抗一下吗?我真的好无聊啊!”
闻言,瓦尔基里公爵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她一头及腰的红色卷发散漫地铺在身后,她穿着黑色的毛绒大衣,戴着一双黑色的真皮手套,连嘴唇都涂上了黑色的口红,此刻她那两只锐利的红眼正挑衅地望着这位公爵,
曼莎,菲尼克斯家族的大魔法师,一个热爱战斗的女疯子,
见瓦尔基里有所反应,她马上尖着嗓子继续道:
“亲爱的公爵哟,他们说要把你凌迟处死呢!要不你反抗下?被我直接烧死总比求死不得好吧?”
瓦尔基里笑了笑并未恼,只是悠悠说道:
“您让我想起了我的那位代言人,她的话中也总是带着刺,但她像是只刺猬,您却好似毒蛇。”
曼莎一时分不清楚这话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自己,只好接着说道:
“贾斯德先生你是不是没有耳朵啊!我以为押解一个大魔法师是件很刺激的任务才来的,可你实在是太无趣了!
西大陆难道是座养老院吗?还是说你其实已经酝酿好了自己的杀招,只等一个时机发动?”
话毕,她突然站起,那双红眼骤然发亮,狐疑地扫过了贾斯德·瓦尔基里的全身,片刻后,她又颓废地坐回了自己位置,
另一个大魔法师则环抱着手臂,不屑地道:
“你太高看他了,他身上所有的魔法道具和战斗装备都被扣押了,还被施加了禁锢,现在不就只能任人拿捏嘛,
别看他现在这么冷静,说不定心里怕得要死呢!”
贾斯德并未理会这个来自伊戈达家族的大魔法师诺克,仍旧阅读着那本对他而言称不上有趣的小说,
见状,诺克心中的恼怒更甚了,他冷言讥讽道:
“你难道就不好奇外面怎么样了吗?
我先好心地告诉你,你可别指望自己的家族会来帮助你,你费尽心思扶持起来的那个莱维特可是到现在都没有表示过什么哦!
不仅如此,他还拦住了那些想要为你上诉抗议的人!怎么样?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吗?”
曼莎好奇地盯着贾斯德,渴望在这位远近闻名的“西大陆挑战者”的脸上找出一丝慌乱的痕迹,但很可惜,这位公爵只是微微点头,表扬道:
“明智的判断。”
诺克撇嘴‘切’了一声,曼莎则啧啧称奇道:
“不愧是‘怪胎贾斯德’!要我说,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贾斯德不置可否,又翻了一页手中的小说,
诺克十分不爽,刚想继续挖苦就见自家那位老迈的伊戈达公爵带着张扬的笑走了进来,他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曼莎则嫌弃地把自己的座位挪远了点,
伊戈达公爵没有在意这两个小辈,直接走到贾斯德的面前,将一纸判决书甩到了其脸上:
“杂碎!看仔细了!这就是和我伊戈达家族作对的下场!”
贾斯德不羞不恼,淡然地将这张印着帝国金印的高级纸页从自己脸颊处拿了下来,他平静的面容在看到那长长一串的罪名时出现了扭曲,
伊戈达家族的人见此情景满意地笑了,曼莎则伸着脖子想要看看那张让瓦尔基里公爵为之变色的判决书上写了些什么,
可他们没有想到,贾斯德在看完后居然批评道:
“为什么每项罪名都单独成行了?这是一种可耻的浪费!你们不知道珍惜纸张吗!?”
伊戈达们愣住了,曼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伊戈达怒极反笑:
“好!好!好!希望等你上了处刑台后还能这么嘴硬!”
一语落下伊戈达公爵转身就要走,
“等等!”
见瓦尔基里开口叫住自己老伊戈达喜不自胜,可还没等他摆好上位者架子就听那阶下囚继续道:
“需要我在这份判决书上签字吗?”
伊戈达公爵青筋暴起,但一言不发,只是愤怒地盯着这个轻松惬意的男人看了好久,
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因为他认定,他已经为这个狂徒准备好了耻辱柱下的坟墓,甚至完全可以在这个疯子的墓碑上刻一段胜利宣言!
于是,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笑眯眯地走远了,
又过了半晌,帝国钟楼的早钟敲响了,
行刑的时间终于到了!
贾斯德·瓦尔基里将自己那张方方正正的判决书对折了三次,压平成一张简易的书签放进了那本未读完的小说中间,然后悠然合上,
不需两位监视者的提醒便自觉地起了身,弯眼笑道:
“各位,是时候了!”
······
伊戈达家族的会客室内,
一张精美的黄金长桌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年轻的伊戈达公爵虽高居首位,但丝毫不敢对座下的几位倨傲,
菲尼克斯家族现在的实际掌权人,捷林娜公爵夫人,
切斯克家族的二把手,切斯克公爵,
兰肯家族的掌权人,兰肯公爵,
以及服务于兰肯家族的大魔法师,雪瑞·琼恩,
大魔法师,卡明·西蒙,
小伊戈达公爵率先开口:
“十分感谢诸位的鼎力相助,我们伊戈达家族此后将会是各位最忠实的朋友。”
大魔法师卡明冷冰冰地接话道:
“只要你们把答应我的那份报酬准备好就可以了,说其他的都是扯淡。”
小公爵也不恼笑着应道:
“那是当然的!我们伊戈达家族可是帝国第一贵族!信誉一流!”
切斯克公爵听到这‘第一贵族’的名号虽有些不爽,但并没有显露出来,
突然,菲尼克斯·捷琳娜不咸不淡地说道:
“伊戈达公爵,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在那位‘怪胎’人头落地前我们仍需谨慎。”
切斯克公爵不屑地接嘴道:
“捷琳娜小姐,你的胆子太小了,他正受着三位大魔法师两明一暗地监视能掀起什么水花?”
这位菲尼克斯笑了笑,声音却冷得让人发寒:
“切斯克公爵,请您称呼我的姓氏,我们并不是熟人,还有‘小姐’这个美妙地词汇请您留在宴会上使用,现在请叫我菲尼克斯公爵代理人,或许您还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菲尼克斯公爵。”
小伊戈达公爵见势不妙,立刻打了个圆场:
“菲尼克斯公爵夫人您说的对,我们还是再确定一下目前的情况吧。”
菲尼克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切斯克面上虽仍桀骜不训,但也就着这个台阶下来了,
说实话对上这只“凤凰”他还是十分发怵的,
毕竟人家是一位大魔法师,而自己才是一个四阶的魔法师,只是借着公爵的尊位和家族的支持才能在这里有个座位的,他想‘不过还好,自己没有在人前丢了面子’,
紧接着,小伊戈达公爵缓缓开口道:
“现在的情势真是一片大好!不枉费我们家族的心血,我保证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是合法且将被称颂的,
我们抓住了最好不过的时机将那个可恶的贾斯德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至于瓦尔基里家族也被我们严加防范着,里面还有我们安插进去的间谍在不遗余力地破坏着,
想必那个小瓦尔基里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贾斯德的那些下属我也早就派人去处理了,估计马上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他所有可能的助力也都在我们的监视下,乌莱莱大魔法师自不必多说,连远在异国的那几位大魔法师也都一样。”
说到这,小伊戈达公爵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捷琳娜闭眼沉思了片刻,然后毫不留情地问道:
“您就不觉得事情发展得太过顺畅了吗?”
小伊戈达虽有不耐,但面上依旧是笑,他挑眉低声道:
“请指教。”
捷琳娜悠悠道:
“据我所知,贾斯德·瓦尔基里不信任规则,对他而言文明繁荣的城市亦是危机四伏的荒野森林,他的危机意识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了,我绝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束手就擒,
除非他乐于如此。”
小伊戈达公爵等人显然并不认同这番话,只有钻研心灵魔法的雪瑞透过对那位瓦尔基里的一点了解和昨夜短暂的谈话才能对此略有同感,但他们都认为在如此强力的针对下任何传奇之下的存在都必定插翅难飞,
见众人不以为然,捷琳娜沉声道:
“先生们,我曾经也造访过西大陆,相信我,那不是人能待的地方,而我们的瓦尔基里公爵却热衷于去那里探索,甚至还被称作‘西大陆冒险家’……”
说到这她顿了顿,喟叹道:
“同样是大魔法师,我自觉实力远在他之下。”
其他人闻言也不由地开始了遐想,小伊戈达却笑道:
“诸位放心!我们家族对这些事情心里有数,只要大家遵守之前定下的契约就万事大吉了!”
捷琳娜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地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红酒,
这场会面就这样平淡地结束了,
但在散场后,捷琳娜叫住了那个存在感很低的兰肯公爵:
“兰肯公爵,请问我可以占用琼恩大魔法师一点时间吗?”
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稍显冒犯的请求,
他和蔼地说道:
“琼恩先生,劳烦您了。”
雪瑞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
“公爵言重了,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兰肯公爵向捷琳娜微微行了一礼后便善解人意地领着侍从走远了,
捷琳娜一头暗红色的头发如丝绸般细腻,只可惜它修剪得太短了,才堪堪能垂落到这个美人的耳垂处,让见者只能可怜地想象那片不存在的“黑夜火雨”,
幸好,她那双金色的媚眼又让这一切显得别有风味,配上她左右那两只镶着黄色碎钻的黑金耳坠更是显贵,
而此刻,这两只多情的眼睛正透过缕缕碎发幽怨地望着雪瑞,
她嗔怪道:
“恭喜琼恩先生得到赏识,但其实只要您想,我菲尼克斯家族随时可以为您提供更好的待遇,您真的不再考虑下吗?”
看着面前媚眼如丝的美艳女子雪瑞坐怀不乱,他郑重地行了个躬身礼,怀着万分的歉意应道:
“非常感激您的欣赏,但请恕在下只想照看着自家的愚妹平平静静地生活,没有与您相称的雄心壮志。”
捷琳娜闻言微微颔首,双眼一闭一睁间便已将此前矫揉造作的媚气完全扫去,此刻,那两只金眸如剑尖,但她的语气却是轻柔的:
“真是可惜,不过确实,对平和的人来说现在的菲尼克斯是最糟糕的选择。”
说罢她朝着战战兢兢的雪瑞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再次恭敬地弯腰行礼,最后轻手轻脚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捷琳娜也转过身踩着黑色的高跟鞋悠然踏出了这条金顶红底的走廊,她轻声自语道:
“唉,接下来只能期待‘西大陆冒险家’能够不负我望了。”
帝国钟楼的钟声适时传来,在伊戈达家族空荡的庭院内徘徊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