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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雨荷和刘俊楠吃完午饭,一起从食堂里走出来。
“俊楠,下午有时间么?我想午休后去医院看看赵盈盈。”
刘俊楠现出歉疚的神色:“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行么?下午我有事去不了了。你骑车去吗?不用,可否借我一用?我的车子借出去了。”
“你用吧。我坐公交去,”林雨荷一递车钥匙,“车子在一教右侧……大约中间的位置。”
“谢啦。先替我对赵盈盈说声抱歉,晚上告诉我一下她的情况。若是时间来得及,我会去看她。”在课外绘画班,刘俊楠结交了设计系女生苏诗雨,两人脾气相投,好感与日俱增,似乎上辈子已是知己。刘俊楠早在两日前就答应今天下午陪她去商场买随身听,然后一起去上课。
“好,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双腿绵软无力,似乎没有长在躯干上,林雨荷浑身倦怠地走出校门,再熟悉不过的人行路仿佛被无限延长,看得到尽头却怎么也走不到。天,燥热难当,林雨荷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孤独总是容易引起相思。
她又想姥姥了,想起姥姥静静地躺在棺材中,想起在火葬场与姥姥做最后的告别……看到她落泪,姥姥的在天之灵也会难过的吧?
赵盈盈更可怜,自小享受不到父爱的温暖,如今遭此难,善良懂事的她也不肯让母亲知晓焦虑,想想能给她关心帮助的也只有身边的同学了……
头上枝叶葱茏,路旁绿意浓浓,林雨荷竟闻到了树叶和草叶独特的味道,胸口发闷,心突然悸动不停,热汗瞬间冒了出来,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上下猛烈地扯动,潮红的脸色转瞬变为惨白,她异常恶心地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呕出来,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倒在了地上。
蒋鹏热火朝天开展创业并获得一定的经济收益,对此王志刚受到极大的触动,他思索许久如何也能干出点名堂,让手中有限的钱变得多一些。一天,收音机新闻广播到:“……中国的期货市场正在进行全面清理整顿,股市将成为扶持对象,预计股市会迎来一个美好的春天……”瞬间点亮了王志刚脑中的灵感,钱多办钱多的事,钱少办钱少的事,虽然他没有蒋鹏那么大的投入资本,但他可以做到压缩无用支出节省出买股票的钱。
下定决心后,王志刚趁着没课的空当跑到证券交易所,办理了股票交易手续等事宜。此后,只要有空闲他就往证券交易所跑,一边潜心观察和钻研股票知识,一边节衣缩食地攒钱,填饱肚子的伙食是每顿四个馒头,外加最便宜耐吃的榨菜球咸菜,为防止便秘每两天打一次青菜。
股票市场风云变幻莫测,涨涨跌跌,可能一夜暴富,也可能负债累累,需要对行情的观察和研究,更需要运气。王志刚果断入手四川彩虹后,股价便一路开涨,又赶上了分红,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趁着下午没课,吃过午饭王志刚就去了股票大厅,前段时日四川彩虹股票风头无两,一连拉停了几个涨停板,从今日成交量和成交趋势看,庄家有明显打压股价的倾向,在小幅下跌后,他出手卖了股票,账户已比最初多出了六百来元。不得不说,王志刚赶上了好时机,有人说“牛市来了,猪也能飞上天,傻子也能挣到钱。”尝到了胜利的果实,他心花怒放不止,转手买进另一只关注一段时间的股票,准备四川彩虹价格下跌调整结束后再反手买进,他有信心这支股票会让他狠狠挣上一笔。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志刚一路车子轻快地往学校返,转过路口就是通往学校的柏油路,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他飞快骑到跟前。这不是林雨荷吗?她怎么了?怎么会倒在这里?没有血迹,只手掌有轻微的擦伤,不像是出了车祸。王志刚急得脸色通红,汗珠直淌,他轻轻呼唤着林雨荷的名字,然而林雨荷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他把林雨荷抱起放在路边有阴凉的长椅上,一手搂着她的肩。
林雨荷鼻息微弱,脉搏伏细,体质虚弱中暑的可能性比较大,只要适当降温,人应该就会没事,按压人中是他知道的最有效的急救办法。汗水湿透了王志刚衬衫的衣领和后背,冷静下来后,他伸出自己粗壮有力的大手看了看,犹豫着又缩了回去,再看看双眼紧闭的林雨荷,狠狠心又将手伸了出去。
李浩哲一直没有缘由甚至从未有过的心烦意乱,坐卧不宁。他摘下腰间的传呼机,屏上显示着医院的电话号码,他答应过赵盈盈尽量天天抽时间去看她,索性骑车出了校门。林荫道的长椅上,王志刚臂弯里依偎着一个女孩,他心无旁骛,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恐怕此刻从眼皮底下经过,他也不会觉察得到吧。尴尬之事少看为佳,看多了烂眼边。
“可笑!老实人原来是个伪君子!人果真易被表面现象蒙蔽。”李浩哲不齿地暗道,招呼没打,讥笑一声骑了过去。
瞬间,他脸色变得惨白,女孩那身熟悉的衣服让他的心颤抖个不停,大脑嗡嗡作响,犹如千万只蜜蜂在飞舞。
不!她不是林雨荷,绝不是林雨荷!林雨荷端庄自重,不会寡无廉耻,穿同款衣服的人大有人在!
李浩哲又怕又恼,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却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他找什么理由和借口不愿承认眼前的事实,眼睛却告诉大脑,依偎在王志刚身旁的人就是林雨荷。
可,她怎么会是林雨荷?为什么会是林雨荷?!
他猛然拉紧车闸跳下车,失魂落魄,不甘心地回头看着长椅上的两人,依然相依相偎。血急速上涌,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王志刚和林雨荷站起了身,肩并肩朝校门的方向走了。“啊——啊——”李浩哲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将车子推倒一边,两拳砸向身边的树。王志刚,你这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此时此刻,李浩哲几乎咬碎一口钢牙,他一把拎起自行车,调转车头,手臂微微抖动个不停,嘴唇也在颤抖着……
最终,他没有追上去,不甘的泪光中,远处的两人相伴着远去。
呵,原来可笑的人竟是他自己!悠闲而行,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吧。呵呵,他真是愚蠢!小鸟依人,一定是甜蜜得很吧。李浩哲,你这个可怜虫!现在还能做什么,去挽回心爱女孩的心?
李浩哲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如高空掉落的玻璃瓶摔得粉碎,里面装着他视若生命一样珍贵美好的东西,他万分小心地呵护它,生怕它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而它,却同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王志刚和林雨荷已经看不见了,进校门了吧。李浩哲又哭又笑,他哭自己痴情一片换来的只是莫大的嘲讽,他笑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
李浩哲啊李浩哲,就在不久前,你还在路上苦等,担心害怕心爱的人做家教再遇困难和危险。实在太可笑了,你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爱的人,爱的不是你,清醒清醒吧,李浩哲,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在王志刚万分焦虑的千呼万唤下,林雨荷睫毛轻颤,慢慢苏醒过来,她眼睑微抬,看到一个男人的胸膛。当看见一张熟悉的国字脸,她吃惊不已:“王志刚?我怎么了?”
“你吓坏我了,刚才你躺在地上,恰巧我路过……你总算醒过来了。”王志刚汗水岑岑,脸色红得像个紫茄子,他手足无措,极度尴尬地将林雨荷慢慢扶起来。纵然不是林雨荷,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林雨荷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她要去医院看望赵盈盈,路上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眩晕,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再三道谢,同时拒绝了王志刚送她上宿舍楼的好意,拽着走廊的扶手慢慢回到了寝室。以前她从未觉得宿舍楼层高,今天台阶也突然增高了不少。
只有邸紫嫣在寝室里呼呼大睡。林雨荷拉上床帘,头几乎刚挨着枕头便进入沉睡中。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半,邸紫嫣不见了踪影,想到还要去看赵盈盈,她起身下了床。补了一觉,感觉身上也有了力气,林雨荷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想如何还王志刚的人情,是请吃一顿饭还是买礼物的好,哪个更显得诚恳?还有甜甜那边,她明晚也应该过去了。
到了人民医院住院部,林雨荷刚要进楼,一位身蒙白布故去的患者被推了出来,家属哭得伤心欲绝。她不自主地想起了姥姥,眼圈一热,泪便涌了出来,她不喜欢医院,真心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她紧忙吸溜了几下鼻子,稳了稳情绪后进了楼。
病房的门关着,未等手触着门把手,林雨荷脸突然失去了血色,身体随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隔着门玻璃,她看到李浩哲和赵盈盈手臂互挽,相依偎地坐在床上,李浩哲神色凝重,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赵盈盈则头倚着李浩哲的肩膀,一脸的甜蜜幸福。
林雨荷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姥姥的去世让她痛不欲生,她本想心情平复后,再考虑把包裹着重重坚硬外壳的心认认真真地交给一个人,从今后,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再也不用压抑内心的感受,为长远之计而烦恼了,该来的就让它尽管来吧,她会坦然面对一切,不再惧怕,勇敢接受。
当她意识到喜欢上一个人,并经过大脑的反复思索和确认后,那种纤细而敏感的情感竟变得越来越强烈,像一把刀在心上不停地刻着那个人的姓名,让那个名字的刻痕一次比一次深重、清晰。那个名字,曾经让她甘之如饴,而今让她痛苦万分。
矜持的性格让林雨荷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她告诫自己不能玩弄别人的感情,满足人本性里爱炫耀的虚荣。她毫不客气拒绝了高乔的表白,只因为她根本没喜欢过高乔,她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高乔。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李浩哲啊。
林雨荷想不明白,李浩哲明明喜欢的是赵盈盈,可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林雨荷反复地问自己,却猜不到答案。她不由得苦笑,或许,对李浩哲而言,她不过是聊胜于无,借了好友刘俊楠的光,获得比别人多一些的照顾原本合情合理。
一颗纯洁的少女心啊,曾经有多欢欣和愉悦,眼前就有多失落和难过。
赵盈盈乖巧可爱,甜美秀气。而她,貌似不讨别人的喜,安能与之相比。林雨荷的心痛苦地颤抖着,她抹抹眼泪,转身离开了。
水果是为赵盈盈买的,她不想再碰上一碰。一个穿着病号服,拄着拐仗的老人迎面蹒跚而来,林雨荷把东西往老人怀里一塞,“送给你了,大爷,我朋友已经出院了。”说完捂着嘴,快步跑开了。
“出院是好事啊,哭什么呀,丫头?”老人立在原地,大惑不解地朝着远去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