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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回寝室后刚准备躺下,走廊里传来清脆的鞋跟撞击水磨石地面的“笃、笃、笃”声,没多久走进来一位扎着一拃长马尾辫,个头与张惠和徐立岩差不多高的女孩。
女孩一进门就笑容满面打起了招呼:“呦,又来一个!住我下铺,你叫林雨荷?”
“嗯,你好,刘俊楠。”林雨荷大方的回答。
一进寝室,她就注意到床边贴着名字,入住的两位室友和各自上铺的标签已被撕掉,而她的上铺虽然铺陈整齐,但标签还在,她当然记住了“刘俊楠”这个名字,并且当下认定这位室友并不细心。
林雨荷打量起眼前这个自信又成熟的女孩:大眼睛,双眼皮,眉毛粗黑浓密,下颌骨比较突出有棱角,皮肤倒是白皙,只可惜脸上长满了红红的青春痘,小臂上的汗毛比较重,上身白色短袖纱绸衫,领口处的长飘带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下身齐膝彩色格子百褶纱裙,脚上白丝袜,黑色皮凉鞋,从头到脚的装扮看起来都是崭新的。
“你是哪里人?”刘俊楠兴奋地问。
“辽宁临江。你呢?”
“黑龙江鸡西。”
“看来大家都关心同样一个问题,你问的问题我们已经问过了。”张惠爽朗的笑起来。
“是的哦,我们都对从哪里来感兴趣的哦。”徐立岩拉开有棱有角的被子,床上少了块“豆腐”,多了条“木板”,她又整了整被角,生怕“木板”不齐整,道:“快要关寝室门了吧,邸紫嫣怎么还不回来?”
“看样子邸紫嫣不会回来了,一定又和她老爸住宾馆了。”张惠说。
直觉又告诉林雨荷:徐立岩的自律性极强;张惠不仅直爽而且有主意,似乎主意还很多。
“多一个人热闹不少,我是回来睡了,还看见了下铺的兄弟。”
看来她们三人都比较健谈,林雨荷正寻思着,听到刘俊楠提到了自己,此时若不搭句话显得很没礼貌,于是她没话找话道:“寝室一共七个人,有两个同伴未来,还有两天的报到时间,到时候我们就会都认识了。”
“是的呀,那两个要么路途远,要么性子沉稳哦。”徐立岩笑眯眯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透过现象看本质。林雨荷猜想徐立岩一定很聪明。
刘俊楠本已躺下,起身应和了一句:“我赞同!”便立即缩回探出床外的脑袋。
“我去刷牙洗脸。”张惠知会声后,拿起洗漱用品出去了。
放下蚊帐拉上帘子,母女俩挤在一张床上说起了悄悄话。
“妈,那阵你喊我,却又示意不说,咋的了?”
“妈妈本想在水房嘱咐你点事,可看到水房里有人,怕万一有你的同学,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啊,啥事啊?”母亲低沉严肃的语气让林雨荷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
“妈,你咋不说话了?”
王淑珍轻轻打了个咳声,“妈妈本不想现在跟你说,既然你问了……你看人家张惠和徐立岩多历事。你性子直,又没心眼儿,脾气还犟,得罪了人,你还不知道是咋回事。话不能想什么就随口说什么,说话前把要说的话放脑子里多想一想,想好了再说……你呀,像妈妈一样,这样不行,总是要吃亏的。”
林雨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未觉得她有什么不好,她一直追求完美,甚至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完人,从未想到她在母亲眼中竟是这般惨状。虽不服气,忠言逆耳利于行,林雨荷还是不情不愿接受了批评和忠告。
生怕被室友听见,林雨荷声音极小:“我知道了,妈。妈,你再往里点,我这边还有地方呢。”
“我这边的地方够用,你躺好就行了。”
“妈,你怎么老认为我不行呢?”
“……小荷,妈妈其实想跟你说的是,在学校要和老师同学处好关系,大方随和一些,别有一点不如意就使小性子。你看你,张惠说你长得高大,你的小脸呱嗒一下就拉下来了……”
“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没见张惠语气变得有多快吗?那个孩子会察言观色,你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林雨荷不吱声了,她心里不痛快,觉得委屈,她觉得她根本没有拉下脸。哎呀,算了算了,妈妈是不会说谎骗她的,结果只有一个: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王淑珍在她耳边继续轻语:“在一个寝室相处四年,总免不了磕磕碰碰,别去斤斤计较,吃点亏就吃点亏……但也不能让人把你熊住,见你好欺负就总会欺负你……总归还得要好好相处。另外,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不舍得花钱,不舍得吃,在学校还得吃好,才能有精力把书读好。”
“我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时,张惠洗漱回来了,母女俩默契地不再交谈,劳累了一天,现在有的只是疲惫和困倦,两人沉沉地睡了。
晨光微熹,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寝室里其他人还在熟睡,王淑珍叫醒女儿,母女俩蹑手蹑脚收拾完毕出了宿舍楼。
楼外,空气清凉,沁人心脾,眼光所及之处皆绿意浓浓,干净整洁,令人心情瞬间美好舒畅。寝室楼前是修剪整齐的草坪,被榆树墙隔离出一段安全的距离。路,都是黑色平整的柏油路,两侧的人行道由红绿两色花纹砖铺成。
路两旁,大树成行,既有饱经风霜的沉稳,又有风情万种的浪漫,似在默默忠告注视他的人:小朋友,初来乍到,要懂得谦卑做人。单看这些年头已久、粗直高大的树,庄严静谧的校园就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林雨荷从未见过这种长相奇怪的树:灰白色的树干光溜溜的,还长着癣一样斑驳而深浅不一的绿,尽管枝条疏朗,叶子却比家乡常见的杨树大上很多,形状很像张开的手掌,层层叠叠地覆盖在顶部,撑起一大片碧绿的浓阴。
林雨荷忍不住走近伸手摸了摸树干。树皮是输送营养物质的重要组织,没有树皮的保护,树如何存活?思考之际,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棵树的根部残留一截厚厚的、已经剥离的粗糙树皮。
林雨荷恍然大悟,同时感叹不已: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像蝉儿经过若干次的脱壳才能羽化鸣叫,老鹰磨掉原有的利爪才能重新获得新生。
成长,必然要经历苦痛和磨难。
笔直的长路,树冠枝条交错相叠,一眼望去,如同一条如诗如画的拱形走廊,难免让人产生错觉:路的尽头,矗立一座童话城堡,温文尔雅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就幸福地生活在那里。
宿舍楼的红砖墙上,爬山虎一路攀沿而上,叶子浓绿油亮,叶尖一顺朝下整齐的铺着,在金色晨光的辉映下闪闪发光,微风拂来,满墙轻轻荡起层层的涟漪。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两声清脆的鸟啼,紧接着密密麻麻地响起欢悦的叽叽喳喳声,沉睡中的校园反倒显得愈发静谧神圣。
“妈,那边好像也是宿舍楼。”
王淑珍心情激动的应道:“嗯,妈妈看到了。小荷,你们学校的环境真是不错呢!”
四栋宿舍楼并排坐落在校园东北角,停放在楼侧和路边的自行车一辆挨着一辆,密麻得分不清个数。路南,树间有钢丝晾衣架,正对女舍一号楼有一排报刊亭,拐角处立着海报板。报刊亭往南是铺着柏油的羽毛球场地,东边宿舍楼前是篮球场。篮球场和羽毛球场之间有座小卖店,顶部大红字的招牌很是醒目。再往南是个大操场,黄土地,四周种着遮天杨,有高高的铁网围着。
沿着梧桐林荫路往南走,路东即是大操场,路西则是一片繁茂的树林,一块巨石临路而立,朝东石面上镌刻着赭红色大字“百花林”。
母女俩踏上林中弯曲的鹅卵石小路。王淑珍心情根本不在欣赏风景上,她继续着昨夜的话题,不时地嘱咐她嘱咐过的,叮咛她未叮咛过的,还有她总结的,那些为人处世的经验和教训。
“小荷,你用心听没?记住妈妈的话,你会少走弯路,少遭受一些挫折和痛苦。”
“好的妈妈,在听,我都记住了。”林雨荷一脸兴奋含糊地应答着。她不小了,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妈妈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
百花林中树木繁多,布局精巧,有婀娜的垂柳、苍劲的松柏、粗壮的槐树、刚柔的合欢、秀美的碧桃、茂盛的银杏,也有丁香、迎春、刺槐,以及林雨荷从未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树,还有木质长靠椅、石桌和石凳,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皆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林雨荷感到肚子里的词语实在太匮乏,无法形容她初进百花林的感受,是中了勾魂摄魄失心咒而变得心醉神迷,还是着了黯然销魂绵骨掌而忘乎所以。
一座古香古色、飞角重檐、杏黄色琉璃顶的四角方亭出现在眼前,林雨荷不禁眼睛一亮:此处或许适合晨读!她轻声念出匾额霁蓝色底上的金色大字:“毓——秀——亭。”方亭三侧围有木质靠椅,一侧开口连着一条曲折通透的长廊,红漆的柱子,绿漆的栏杆和长台。长廊的枋梁和横槛上绘着色彩斑斓的图画,花鸟虫鱼、山水风景、历史典故,雕梁画栋无以雷同,说不出的幽雅和别致。
“雨荷,你们学校真漂亮。”王淑珍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妈妈,你高兴不?”
“高兴。”
“妈妈,你为我自豪不?”
“你这孩子!自豪。我女儿这么优秀,妈妈当然自豪了。”
林雨荷有些小得意地搂紧了王淑珍的胳膊。
沿着长廊往南走,尽头有座“通幽亭”,与“毓秀亭”相差无几。
百花林尽头是一片空场,再往南有两处围着铁网的排球场地。食堂在百花林的西北方向,南面有座二层小楼,小楼其实并不小,只是同气派的食堂比起来,它显得并不大而且朴素了些。浴池位于食堂北,沿着宿舍楼前的梧桐林荫道往西走即可走到。
校园西南,教学楼和实验楼错落有致,庄严古朴,新建成的图书馆楼时尚气派。新老共存,风格迥异,巨大的年代感反差,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校园正门门口外,有校警在执勤,着装制服、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岗旁的遮阳伞下。
清晨的校园,美丽洁净,安宁而祥和。在这安宁祥和的背后,王淑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那是催人奋发向上的力量,让人充满活力和激情的力量。她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的每棵树、每株草都在以蓬勃的姿态生长,欢欣地接受阳光和雨露的恩泽。
生活施加给人类太多的苦难,每个人不得不学会接受挫折,在不断纷扰而来的苦痛中承担起沉重的责任,一边流着泪享受幸福,一边流着汗追求美好。
漫漫黑夜过后,就会迎来煌煌白昼。
上苍是公平的,她能有这样争气的孩子,所有含辛茹苦的付出和无法言表的辛劳,于她而言,都化作了“值得”二字。感谢上苍,并没有把她遗弃在世间最阴暗的角落。
信马游缰在校园里,王淑珍心潮澎湃,幻想年青的自己步入大学校门是否也如同孩子一般的模样。身旁的女儿时不时难抑兴奋的话语,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孩子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太阳已经升腾起红彤彤的脸膛,毫不吝惜地将光和热洒在时尚现代的广场上,整洁密绿的草坪上,还有各种形状的景观树上,诺大的校园到处是勃勃生机。
有人拎着饭盒朝食堂的方向走,林雨荷看了看手表,“可能开早饭了。妈,你饿没?咱们要不要现在去吃早饭?”王淑珍有心事似的回应了一声,两人沿着林荫路往回走。
“妈,你在食堂门口等着我,我回寝室取饭缸。”林雨荷人说完便跑了。
“别跑,不急,吃一肚子风——”王淑珍无奈的笑着,看着孩子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