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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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猜到了,说起来自师父圆寂后,他名义上是我师兄,但却也算得上是和尚的半个师父了。这些天来,我实在不愿相信此事,总盼望回想出些被我遗漏的细枝末节,以证明此事与他无关,可惜事与愿违啊”。

苦道人历来知道木鱼对师兄青灯敬爱有加,只要一提起来,向来是不吝赞美之词。他见今日木鱼一反常态,知道此事恐怕相当麻烦。

木鱼定了定心神,忽道“你知道我盈月寺与你鸣金谷一样,你们这内谷若不知道入口,就算把这三座山给搬走,也是进不来的。我盈月寺也有内外寺之别,这外寺就是个给人焚香祈福的遮掩,这些香客若无人指引,也是决计找不到内寺所在的。”

苦道人点头道“不错,普天下的修行门派,十个里倒有八个有此禁制,若非如此,山野樵夫岂不是天天都要进谷来瞧瞧。不过,这与青灯大师有何关系?”

木鱼道“说来也巧啊,我本常年云游在外,内寺中既有师兄坐镇,我向来便对寺中之事不管不问。可那日也不知怎的就游到了青州地界,青州距我盈月寺极近,我心想既到青州,焉有不回寺瞧瞧之理?哼,现在想来,当真乃是天意,若非如此,又岂能叫我知道好师兄的本来面目!”

木鱼歇了口气儿,转头望向了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似在回忆当日情景,良久才道“那日我还未入山门,就见几名头戴兜帽的黑袍之人匆匆上了山去,这些人虽修行不弱,但我本来也没觉得如何,可仔细一瞧,却见这一行人中间竟夹杂了两个全无修行的女子。哼,他们遮掩得虽好,又怎能瞒得过和尚我?”

苦道人道“虽说这些人遮遮掩掩有些可疑,可这上山礼佛的,应该也不乏有些女香客吧。”

木鱼嘿然道“若只是于外寺礼佛,管你什么男女老少都无不可。可你猜,我隐了行踪悄悄地跟了上去,却是跟到了哪里?”

苦道人摇了摇头,他只觉木鱼既然这么问,那么似乎跟到哪里都是极有可能的,根本无从去猜,也不敢乱猜。

木鱼身子微微前探,盯着苦道人眼睛道“我从外寺跟到内寺,最后跟到了我师兄平日闭关所用的禅房去了。”

苦道人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顶多就是青灯包庇门中弟子做些龌龊之事,就算这样他也没敢猜出口,生怕有污蔑之嫌。可他万万没料到,自己心中所想,竟还是保守了。

“竟有此事?”

木鱼自说出了口后,反倒轻松了下来,这会儿斜倚着亭子围栏道“你知道的,别说是寻常女子了,便是镜湖宫你老相好来了,也决计进不得内寺。”

苦道人老脸一红道“什么老相好了,吕师妹虽贵为宫主,但既身为女子,自然也是不能进入内寺的。”

木鱼笑道“吕师妹?她吕清薇都是快一百岁的人了,怎得到了你嘴里如此暧昧?”

苦道人嗔道“木鱼!再怎么说几十年前我们也的确份属同门,我叫了她半辈子的吕师妹,又有什么问题了?我如今一心求道,哪里有什么...有什么暧昧了,你还是赶紧说要紧事罢!”

木鱼见了苦道人这等反应,揶揄道“你看你,我也没说什么不是?要么我之前总说你照着我师兄差了那么半截儿,就那么半截儿!就在这里了!你修行百年,一百好几十的年纪,直到此刻竟然还不敢直面自己那点儿心思,啧啧...”

苦道人听了这话,悚然心惊,片刻后脸上竟现出喜色来,赞道“好你个木鱼,原来是跑来教训贫道来了,来来来,你我先手上见了真章罢”。

木鱼佯装惊慌道“使不得使不得,和尚还没收个好弟子传我衣钵,岂能叫你打杀了!”

苦道人见他紧要事情说到一半,竟还云淡风轻地与自己说笑,心道“我与木鱼年少相识,从未想过他会有今日修为。此人看似愚钝,实则大智若愚,既能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点拨于我,又能自称技不如我,好叫我安心领受。就冲他这份儿通达淡薄,只怕他日后造化反倒要在我和他师兄青灯之上了。”

殊不知木鱼此刻心中也道“我从前只以为师兄佛法修为处处高过我,也高过世人许多,现在看来,我师兄却照这老道差远了。十来年未见,老苦愈发的恬淡内敛,非但修为隐隐有凌驾于我师兄之上的势头,为人心性更是将我那步入邪道的师兄甩出去老远,可笑我竟还有脸说出这等话来,惭愧惭愧!”

两人相交多年,心意已然隐隐相通,互相望上一眼,都大体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说正事。话说这一路上,所有小秃驴但凡见了这一行人,都是合十为礼,退在一边,那感觉很奇怪,熟稔中带了点儿惧怕!我这才发现,整个内寺中弥漫着一股惧意,这些个平日里诵经念佛清修的小秃驴们,从未像那日般噤若寒蝉,这与平日里的清净可截然不同。”

他将寺中弟子统称为小秃驴,倒没在意自己也是个老秃驴。

“这一行人来到禅房门口,竟不稍停,就这么鱼贯而入了。不过和尚到此时,才想明白一件事情。”

“何事?”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说这些人看起来虽修为不弱,但别说我师兄了,便是我也能一只手提溜一个给他们统统扔下山去,那你说这些小秃驴们,怕的是谁?”

苦道人微一沉吟,点头道“青灯大师!”

木鱼一拍大腿道“不错!正是我青灯师兄!我本来还想着难不成这些人背后之人大有来头?可就在此时,一股冷冰冰的灵气就那么从我师兄的禅房中飘了出来,那灵气浓得就像雾气一般,极是阴邪寒冷!和尚我说句不要脸的话,普天之下灵气外放能达这种地步的,恐怕不出三五人,如今你苦道人也算一个了。”

苦道人自谦道“贫道修为向来与你在伯仲之间,听了你的描述,只怕当真要稍逊青灯大师一筹。”

木鱼叹道“可惜了我师兄的那一身佛法,恐怕尽数付诸流水了。我正被这邪气惊得目瞪口呆之时,却见那邪气与我一碰,立刻便如潮水般缩了回去。我心叫不妙,这才醒悟自己光顾着吃惊去了,却忘了我正藏在他眼皮子底下,此刻多半是露了行迹了,果然禅房中立刻便有响动。唉,和尚我也不知怎么了,本来还想进去问个明白,哪知事到临头竟拔腿便走,什么他妈的都顾不上了。我仓皇逃下了山,这才,这才想起了那两名女子,这会儿多半已是香消玉殒了,和尚我明知可为而不为,守在房外而不救,已然造下了罪业,当真是惭愧无地。”

木鱼说罢低眉垂眼,双手合十,极罕见地低颂了一声佛号。

苦道人却道“照你所说,直到你离寺而去,也没能见上你师兄一面,依我看,也许禅房中另有其人也说不定。”

木鱼摇头道“老苦,那邪气虽与我师兄往日灵气并不相同,但根基却还是我师兄钻研了一辈子的月华宝经无疑,若是别人在此他兴许还瞒得过,但却偏偏瞒不过我这个师弟。”

木鱼说罢,神色寂寥,眼神落寞,再也提不起半分劲头来了。

苦道人到此方知此事千真万确,他将事情从头到尾在心中过了一遍,长叹一声道“木鱼大师不必介怀,其实任谁与你易地而处,这禅房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唉,一代佛门巨擘,竟自甘堕落,虏来女子修炼邪功,恐怕今日的青灯入魔已深,早已今非昔比了。”

木鱼摇了摇头道“何止今非昔比,恐怕和尚我从来就没真正的了解过他,很多事现在回头去想,才知早有迹象。”

两人唏嘘了一阵,苦道人才忽道“对了,木鱼大师所说的那件好事儿,不知又是个什么麻烦事?”

木鱼听他提起此事,顿时想起了那被自己扔出去尿了裤子的少年,也不知为何,才几日的相处下来,木鱼倒对这少年颇为惦记。

“和尚我来此之前,与一奇怪少年相处了几日,发现这少年身上似有因果,有趣得很。反正和尚明日打算回寺一探,不如正好将他带回来,给你做个关门小弟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