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幕 大戏开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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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返校日期还有多久。”车窗外风声凛冽。

“圣诞假期到1月20号哦,还要去登记报名适应宿舍,至少提前三天出发吧。”

“交警大队提醒您,近日我市遭遇强降雪,路面伴有结冰,为了您和您的家人安全请谨慎驾驶……”

公路已经被铲雪车来回犁了两遍,只剩薄薄的冰碴。一辆深红色的捷豹F从岔道冲出,强硬地切进车流,就像一把镰刀刺进了巨蟒的蛇腹。

被截断的凯迪拉克司机下意识猛踩刹车,锁死的轮胎却几乎起不到减速作用,车头贴着捷豹尾部一路滑行,仿佛是在进行什么激烈的环城拉力赛。

“你他妈会开车不?赶着投胎呢?”凯迪拉克车主就在后面破口大骂。

只见捷豹车窗降下,从里面伸出一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慵懒地比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后车司机当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立马降档减速,直至拉开四五辆车的距离,充分展示了对女性驾驶员的尊重。

“你不用开那么快,我不赶时间。”翟秋和看了眼手机。

“但我赶时间啊。”Nora关上车窗,冲他吐了吐舌头。

“骗你的啦。知道么……有两种人喜欢开快车,你猜哪两种?”

翟秋和一愣。“赛车手和劫匪?”

“错!一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另一种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他思考了一下,看着捷豹在车流中反复横跳在撞击边缘不断超车,鸣笛声乱作一片。“那你属于哪种?”

“反正不是第一种啦,我去租车的时候特地嘱咐他们换了防滑胎哦。”Nora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翟秋和笑了笑,把自己的命交到Nora这种疯丫头手里属实不明智,但他已经上了贼船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坐在副驾驶上撒泼打滚失声痛哭。

“You took my heart away away away away……”

车载音乐放起了邓紫棋的《来自天堂的魔鬼》,Nora猛打方向盘,捷豹拐上了高架,上了高架以后就没多少乐子了,只能按着固定的路线在龟爬。女孩无聊地吹起泡泡糖,“啪”地一声糊住了半张小脸。

“其实你不用特地送我,我只是去见我妈妈。”翟秋和看着窗外,一只手抵着太阳穴。

“正巧啊,”Nora把泡泡糖重新塞回嘴里。“我也想去见见你妈妈。”

翟秋和皱起眉头,女生大概是国外待太久了忘记了,在中国跟随异性朋友拜访对方父母的行为可不寻常……有个专属名词,叫“见家长”。

但他们连好朋友都算不上,贴切点说,他和Nora更像合租关系,只不过租的是他自己的房子。

“别误会噢,”女孩大概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每个新生入学前学院都会委托专员进行家庭访问。”

翟秋和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他有些困了,这几天睡沙发上没怎么睡好,也没怎么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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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哦。”

翟秋和的双眼重新聚焦,他看了眼窗外,捷豹已经穿过“锦绣山庄”的小区招牌,正在低速朝着导航中的目的地前进。

他揉了揉脸颊,像在思考什么,直到一个气质高华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后视镜上。

翟秋和下了车,关上车门,深呼吸一口,下个瞬间脸上所有的寒冷都消失不见。女人看见了他,显得很高兴,顾不上形象就一路小跑过来,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儿子,想老妈了没有?”

“想啊。”翟秋和看着他手里的塑料袋。“买了些什么?”

“你爱吃的原味薯片啊五香牛肉干啊……”

翟秋和微微苦笑,这是他五年前的口味。

“老妈,我这次来有件事要说,我后天就要出国……”

他说着说着就停下了,女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讲话,全神贯注地盯他的身后。

翟秋和一回头,Nora的小脑袋从他背后窜了出来。

“阿姨好!”女孩挥舞双手,满脸的人畜无害。“我是他同学。”

翟秋和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他以为家访什么的只是开玩笑,没想到Nora真的会下车。待会万一说漏了什么事,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

女人闻声愣了一下,双眼忽然有些浑浊,但又很快明亮了起来,她拉着Nora的手,轻轻地说:

“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哪有啊阿姨……我是大众脸啦。”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女孩朝着翟秋和眨了眨眼睛,横波入鬓,转盼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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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刚亮时出发,但直至晌午,索利雅才找到那几幢夹在高档小区间的老式居民楼。

为了隐匿行踪,她没有向任何人问路,甚至都没有告诉几天来和自己同被而眠的Nora,靠的只是一张从书店淘来的旧地图。

来之前她查阅了政府网站十几年来的资料,知道了这里原本是某国企单位的宿舍,千禧年过后被改成了二手商品房。

如今出入口的铁门已经锈死,只能永远敞开着,路边无人打理的松针树被积雪压塌,深绿色的爬山虎遍布居民楼外壁,像是蛋糕放久了长出的霉菌。而对面的小山坡新圈起了一片工地,铁皮围墙里的工程机械隆隆作响。

这是个被时代抛弃的地方,如同意大利城市中的罗马遗迹。令她意外的是这里仍有物业存在……看门的老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手里崭新的报纸散落一地。

索利雅把报纸捡起来放在一旁,悄悄地走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从贴身衣物里拿出艾瑞娜交给她的信,一字不落地重读一遍。

女人的笔迹很有力也很清晰,地址精确到户。但当她走进一间楼道的时候,就意识到是自己天真了,这种上了年岁的老楼门牌已经全部锈蚀脱落,除了本地居民其他人只能胡乱靠猜。

隔壁飘来炒菜的香味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声,她轻轻退了出去,站在楼与楼的夹缝中不知所措。

“汪!汪汪!”

几下稚嫩的吠声在她耳边响起,索利雅朝后望去,一只品种不详的小流浪狗对她奶声奶气地叫唤着,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了,还是她身上的味道很陌生。但看到索利雅真朝着它走过来的时候,那点微弱的勇气立马烟消云散,摔倒后爬起来就跑,在雪地上留下一地斑驳的小脚印。

索利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一路上不停有四面八方钻出来的猫猫狗狗加入他们,最后汇集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仿佛盛大的游行庆典。

在下一个转角,索利雅眉头紧锁,眼睛里满是迷惑。

“……楚?”

半蹲着的楚正凌一抬头,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我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索利雅身边的猫猫狗狗都朝着楚正凌奔了过去,争抢着地上热气腾腾的剩饭剩菜。

“你在这小区还有熟人?不是蒙我的吧?”听到少女的回答后,楚正凌将信将疑。

索利雅犹豫了片刻,决定相信这个见过几次面的少年。楚正凌接过带着体温的信封定睛一看,放心了,旋即打了个响指。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把阿猫阿狗赶到一边,拾回了坑坑洼洼的不锈钢盆。索利雅看了一眼这些脏兮兮的小家伙,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你平时都会专门喂它们么?”

“谁?”楚正凌一怔,随后才理解少女的意思。

“没有啦,不是每天都有剩菜和骨头,不过有的话喂狗总比倒在垃圾桶好得多……就当做好事咯,毕竟蛮可怜的对吧?”

他挠了挠头,“这些流浪狗啊猫啊不是被遗弃的就是被遗弃的后代,除了肉贩子没人看得上它们,只能躲在城市的角落里面,一场大雪下来,不知道要冻死多少……”

索利雅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信封上记的“第四单元”,楼道内采光很充足,墙壁上贴满了“开锁”或者“疏通下水道”之类的小广告。

楚正凌一边看信一边上楼,很快在一扇黑漆防盗门前停下,防盗门的把手被磨得锃亮,门楣上钉着金色的挂牌,刻着“光荣之家”四个红字。

“就是这儿了!”楚正凌把信封还给她。

“谢……”

索利雅只说出一个字,信封就被粗暴地抢了回去。楚正凌整张脸扑到了信上,两个眼睛都瞪圆了。

“你确定这上面的地址没写错?”

索利雅再度审阅了一下,确定和从艾瑞娜教授手中接过的时候并无不同,才对他点了点头。

“但这里是我家啊。”楚正凌傻眼了。

索利雅再度把眼睛埋进信封……出来的时候再看楚正凌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平静如湖面的绿瞳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一分钟后,她低下头,双手把信封呈到楚正凌面前:

“有人委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是你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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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最后一班有轨电车“铛铛铛”靠站,售票员欧维找到了那个满身酒气的乘客。

乘客睡得像头死猪,但欧维不得不吵醒他……毕竟这位老兄在上车就慷慨支付了20英镑作为“叫醒服务”的小费。

“先生,请醒醒,STC学院到了。”

醉汉从面相看是个亚裔,衣着却连最刻板的英国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欧维连续换了好几个国家的语言都未能奏效,最后只能动手抓住这位老兄的肩膀使劲地摇晃。

可惜他用力过猛,醉汉从座椅上滑了下去,“咣”地一声,头部重重磕在了脚边的手提箱上。欧维吓坏了,就要冲到车头传呼救护车,不过还没跑两步就被拽了回去。

“伙计!告诉我到站了没?”乘客一屁股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哦老天!到了!先生!到了!”欧维赶紧把他扶到座位上。

男人看了眼窗外,打了个冷颤,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好像血液里的所有酒精都在这一眼中蒸发了个干净……欧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醉汉,而是一头捕猎状态下的鳄鱼。

“先……先生,我要提醒您,这里的学院从立校之时就禁止参观,”

他强装镇定。“如果您是旅客的话,我建议您换个目标,比如离这儿车程不远的约克大学。”

“不不不,这就是我的目的地。”男人把毡帽盖在头上,抓起手提箱摇摇晃晃地跳下了车。“这里埋着我的……过去。”

“先生,过往无法改变,每个人都应该向前看。”欧维在他身后喃喃自语。

“是啊,但有一句话你听没听过?”

忽如其来的狂风像是要灌满整个世界,男人抬起头看着学院大门,冷冷地说。

“一切过往,皆为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