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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非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也被自己的愧疚折磨了一夜。
这一夜，他始终没有勇气迈出房门，去看看程是，去看看他是醒是睡，是生是死。
当新一天的阳光穿过山林，透过窗户，照进程非房间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昨夜那个姿势。
明媚的天光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一点，反而像是在提醒他、催促他——逃不掉的，你总是要面对的。
好在这时程元振推开了他的房门，对他说到：
“你出来，有些事交代你。”
程非抬起头，看向父亲，希望能从强大的父亲脸上看到轻松，甚至笑容，或者直接听他对自己说“起来吧，你哥没事。”
可程元振又好到哪里去呢，即便到了仙人境，这一夜之间的变故，也让他明显的憔悴了起来。
跟着父亲来到客厅，见母亲坐在餐桌前，脑袋扭向一边，时不时地伸手去抹一下眼睛。
程非又张望了一下，问道：
“我哥呢？”
母亲的抽泣更加明显了，父亲却不答他的话，示意他坐下，嘴张开了许久，始终说不出话来。
“我哥呢？”
程非带着哭腔，又问了一次。
程元振叹了口气，低头说到：
“叫你过来，是要跟你商量件事。”
“我哥呢！”
程非盯着父亲，眼眶发红，第三次问到。
洪素锦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又擦了擦眼泪，说：
“你哥…你哥福薄，先…去了。”
听到答案，程非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半响，又慢慢低下了头。
程元振又叹了口气，似乎今天叹的气比之前一百年加起来都多。强忍着情绪，对二儿子说：
“要交待的事，跟你哥有关。”
程非依然低着头，眼泪无声滑落，地板上已经有了小片水迹。
含着哭腔，应了父亲一声“嗯”。
程元振继续说了下去：
“老家，也就是玄界，有一个宗门叫做圣莲宗，门内有一株圣莲，据说是仙界遗种。这朵圣莲每百年凋谢一次，只结一粒莲子，能够化死为生……”
程非听到父亲说“化死为生”，立马抬起了头，看向他。
程元振继续说道：
“与你说这些，便是想问一问你，愿不愿回一趟老家，替你哥哥求一枚莲子。”
“我愿意！”
程非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你资质本也不低，但出生时出了意外，先天不足，根骨太差，性子也不好，原本在这凡界，也没什么，我与你妈、你哥总能护你周全，安安稳稳过个百年，所以不管你再胡闹、再自暴自弃，我们也都由你。”
“可现在却不得不让你冒险，我与你妈都到了仙人境，一入玄界，立刻就会被感应、被抓捕。”程元振解释说。
“为什么会这样？玄界不是我们的老家吗？”
程非早早离家出走，不在父母跟前听教，所以对玄界知之甚少。
“玄界是老家不错，只是我们这批人，当初算是被驱逐到凡界来的。”
“上古以来，修士便一直与凡人共同存在这片天地，直到六百年前，几个凡人国家之间进行了核武大战，不光人口十不存一，还间接影响了天地灵气，使得灵气之中戾气炽盛，不再适合修炼。”程元振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
“于是当时玄界的四大宗门联手，效仿娲皇圣人，斩了北方蛮荒世界的一只上古魔狼，用它的四足做为四维，另立了一片空间，这便是玄界。自此，玄凡两界便彻底隔开了。”
“起初，玄界的高人以大神通卷走了绝大部分的天地灵气，离开了凡界，戾气也没了根源，逐渐被净化。所以当时的玄界，灵气浓郁，比传说中的仙界，我猜也不差到哪里。只是谁也猜不到，这灵气消耗得竟然极快，两百年光景不到，玄界灵气竟无法维持我们修炼了。”
“怎么会如这样？”程非忍不住问出了声。
“还不是那些宗门大家，害人害己。”
却是一旁得洪素锦出声回答，声音里有些愤恨。
程元振看了一眼妻子，又叹了口气，接过妻子的话：
“灵气原本是天地万物运转的产物，玄界自我隔绝，虽然卷走了大部分灵气，却也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起初，按照玄界前辈们的设想，修士绝少有色身之欲，一般只会诞下一个子嗣传承，而一旦身死，自身修为又会转化为灵气还给玄界天地。这样一来，一生一死，修士数量和灵气都能维持一个平衡。”
程非虽然修为不高，但在学校读了几年历史，也知道这种平衡实在是太脆弱了。
“原本与凡人共存的时候，还能在凡人之中选些有资质、有根骨的，带入山门，传承道统。可自从玄凡分别，两界再不互通，这收徒就成了难事，有些宗门，甚至就此没落。”
“于是，不管是道门还是佛们，还是世家，双修之风渐起，甚至有激进一些的，专门豢养了一些资质不好的弟子，让他们没日没夜的生产子嗣，美其名曰‘种仙’。”
“啊？”
程非第一次听到这等传闻，惊叫了出来。
“修士越来越多，灵气越来越少，矛盾也越来越大，最终，玄界爆发了一场大战，四大宗门只余其二，无数小门派和世家直接湮灭，你母亲师门五行宗也在那次大战中分崩离析。”
“都说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玄界大战后，剩余的两大宗门成立了玄庭，颁布了两项新法令。正是这两项新法令，让我与你妈、还有通幽等数百人，流落至此。”
“第一项，便是不许宗门争斗，矛盾都要通过玄庭来解决。这项法令虽然有违圣人自然之道，但也算好的。只是那第二项法令，当真是、当真是……”
程元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洪素锦却是直接了当的接了过来：
“当真是毫无人性！”
“那玄庭的第二项法令便是：年过三十岁未至天人境者、年过八十岁未入仙人境者，全部要拿去填了地门，将灵气还给天地。这些被填地门的修士，也有个名号，被叫做‘灵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