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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生听着他姥爷的讲说,瞭见他二大爷扛着锄回来了。
常有才乐得眼睛迷成一条缝,他和白翼人打过招呼,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顺手把钥匙给给常生,叫常生开家门,他去抱柴。
白翼人把自行车打在大门洞,看着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心想这么好的院落,真是少有,谁家的闺女能找了常生还不是好过的。
他走到家门口,登上台阶打开门,让抱着钯搂柴的常有才先进,他进门后,见顶棚和墙壁白凌凌的,屋子一片亮堂,高兴地说:“你把顶棚换上了。”
“我说常生回来呀,快换上吧。多年的席子顶棚,成了黑片了。就是没油柜,等常生快娶媳妇的时候再油吧,”常有才边说边从水瓮里用铜瓢往锅里舀水。
白翼人看着坐在方桌旁专心翻书的常生说:“看看你二大爷多亲你。”
常生抬头看了他二大爷一眼,满意地地点了点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常有才盖住锅盖,乐呵呵地说:“我还给常生做了一套新铺盖呢。”
“你叫谁给做的?”
“李青青和李莲莲。”
“李青青是个好娃娃,热心肠。李莲莲也可好了,对人可拉护(善良随和)呢。”
“两个把铺盖缝好以后,我给她们钱,都不要。”
“都是真心帮,哪还要钱?”
“刚娶回李青青的时候,村里有人说在不住,也不知道是盼呢还是怕呢。”
“刘明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娶了个好媳妇,李青青也是有福的,找了刘明错不了,”白翼人由衷称赞刘明,随之安顿常有才,“你再碰见刘明跟他说一说,就说这两三年队里不要把常生当个劳力的用。”
“不说刘明也不会把常生当个劳力的用,不过,我碰见还是说一说呀。”
“说一说好,”白翼人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沓粮票,一边给常有才一边说,“这个月我就不给你拿米面了,下次来的时候给你拿吧。这是20斤粮票,你先拿住装起来。”
“米面管够吃,你不要给我拿,粮票也不用给我,”常有才解释道,他拉着风箱,不接白翼人给他的粮票。
“哪能呢?这是常生的口粮,”白翼人说。
常有才停住拉风箱,郑重地对白翼人说:“姨父,你听我的,”
“不行,你拿住,”白翼人硬是要给,“你听姨父的,先把这20斤粮票拿住。”
常有才看出自己不要,常生他姥爷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把粮票接在手中,说:“那就把这些粮票留下吧。”
白翼人说:“米面我下次来,给你拿吧。”
常有才说:“米面真的不要拿了,粮票有这些也够用了,也不要再给我拿了。这两年,我存下粮食了。”
“那我就听你的,不拿米面了,”白翼人说。
“这就对了,”常有才把粮票装在衣兜里说,“这些粮票给常生买饼子、麻花吃吧,供销社卖了。”
白翼人看了看专心看书的常生,对拉着风箱烧火的常有才说:“你这个侄儿子就爱看书,一进门就把他拿的四本书掏出来了。”
他说这话是想引出关于皮箱的话题,可常有才只是满面笑容地回头看了看常生。
常生机灵地对常有才说:“二大爷我帮你烧火吧。”
“你看你的书吧,”常有才说罢站起来,揭开锅盖拿起瓢,一边往暖壶里灌水,一边对白翼人说,“我出工前就把莜面粉上了,再和上点白面,做上个蒸饼,烩上点儿山药葫芦汤汤吃吧。”
“不要蒸蒸饼了,咱们都吃莜面吧,常生也好吃莜面。”
“就是,就吃莜面吧,”常生边翻书边说。
“那我就再搲上些莜面,都吃莜面吧。黄瓜也有,水萝卜也有,”常有才说着给白翼人和常生一人舀了了一碗水,到凉房里又挖了些莜面,就动手和起了莜面。白翼人喝了水,高高兴兴地帮起了常有才。
常有才和莜面,白翼人把山药洗了,放在锅里烧火煮山药。
常有才和好莜面,叫常生从院子里搬回饸饹床,跟他压莜面。
白翼人把锅里的水烧滚,站起来把黄瓜和水萝卜洗干净,然后把案板放在锅头上用刀切碎,放在盆子里,倒上醋。
常有才压下莜面,炝了油,倒在菜盆子里,就开始蒸莜面。
吃完饭,白翼人说他想早点儿回,怕后晌下雨。
常有才跟白翼人商量说:“雨早来不了,我还有两句话想跟姨父说。”
“那你上炕,咱们躺下说吧。”
常有才上炕从后炕的铺盖垛上取下两个枕头,让白翼人和常生躺下,自己背靠住炕头上的盖窝卷说:“那些年常生小,我心里头存下的话,好几回想跟他说,心思谋还是不要着急地说的呢。他不能念书了,我思谋能说了。这些话,姨夫也听一听,帮我参谋参谋。”
白翼人以为常有才说皮箱里保存的宝物呀,非常高兴:“是该说了。”
“这个话也不知道该咋说才好,”常有才说着坐起来向外面看了一下,见没人来,对白翼人说,“千万不能叫人听见,得小防着点儿。”
“二大爷说吧,我从玻璃上瞭人的,”常生说着爬起身来到窗台跟前坐下了。
常有才“嗨——”了一声,心事重重地说:“这话我连我哥也没跟他说过。”
“有志活着的时候最相信你,我知道。”
“我是一说起来这些事心里头就难过,”常有才叹了一口气说,“常生他爹没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跟前。常生把我叫过来,我一看有志的眼神,心思谋不行了,赶紧叫常生叫他大爷。常生一走,有志就捉住我的手说:‘我那个皮箱,托付给你,你替常生好好保管起来。’”
“你给有志保管好了,对得起有志了,也对得起你的侄儿子了,”白翼人称赞常有才,“你是讲信誉的人。”
“有志说话有气无力,看那样子还是气得不行,我问他气甚了?’他握紧我的手说:‘二哥,我爹和白鸽都死的不明白……。’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就瞪在那儿不动了。”常有才眼眶湿润了。
白翼人和常生也都流出了眼泪。
常有才继续说道:“我着急地叫了几声,没叫过来,就赶紧下地。不大一阵儿,我哥来了。我跟我哥说有志没了,我哥看有志的时候,我见生子吓成个煞白皮,赶紧把他抱起来,跑到院子里。”
“我问我二大爷我爹咋了,我二大爷说:‘生子不要怕。’我给我二大爷抹着泪说:‘二大爷不要哭了,你哭,我也想哭。’”
常有才看着常生说:“你那个时候才7虚岁,说懂不懂,说不懂也懂得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