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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兄，你这剑意又精进了不少啊。”
“莫兄，莫说笑了，我还是在你手底走不过十招。”
重华用剑支撑自己从地上爬起，眼前这位男子，白衣飘带，面若冠玉，眉宇如锋，鼻梁高挺。长剑以收剑式负于背上，世间人观之，都要赞叹一声好剑仙！
“重华兄，今日来莫不是只找我练剑的吧。”
重华笑着走上前，正式的拱手作揖道。
“什么都瞒不过莫兄，在下确有一事相求。”
片刻交谈过后，莫问行望着重华远去的背影。浩气宗身为天下第一大宗，自己身为宗门首席弟子，自幼受师门教诲。上山学道求长生，下山执剑斩鬼神。乃是恩师庆阳子第一日教自己习剑之时所授之言，如今妖族在上一次围攻白马城失败后，又开始蠢蠢欲动。妖族即将集结十万大军，估计两个月内将陈兵武江城，重华以皇子之身恳请自己前去助力，宗门值旨、恩师讲授、天下道义都告诉自己安有不去之理。
不过，此时有一件事，或着一个人让自己安心不下。
“师兄！你怎么躲到这里啦“
少女身着一袭白裙，眸如林间灵鹿，眼眸流转蕴育着林间湿润的云雾。少女如一只小鹿般撞进少年的怀中，皮肤由于奔跑带来的潮红，两颗心扑腾不止，一时分不清楚是谁先心动。
“皎兮，你，这男女大妨，成何体统。”
少年红着脸将少女推开，宗门之上一日挥剑三万次未能让少年蹙一次眉头，边境之上千余恶妖的围攻少年依然面不改色，但今日只是少女的一个拥抱，让真仙之姿的少年落了凡尘。
“师兄，我都听到了，你看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武江啊”
皎兮兴致勃勃的举着自己的小包袱，盘算的一路上找那里的吃食。似乎只要跟着师兄，哪里都是游山玩水。
“皎兮，那里很危险的。”
“我知道，我会跟进师兄的。师傅说这次下山你要照顾好我的，你知道我从小就离开了我的妈妈，你也打算抛弃我么.....呜呜呜呜呜”
少女每次用这招，少年都会抵挡不住，他明白她在闹，她也明白他知道。
“这次要去很远的路，遇到妖怪，大声喊师兄”
“我知道”
“陌生人给你东西吃，千万不要接”
“知道啦”
“跟在师兄十步之内，千万不要走远了。”
“我！知！道！啦！你比那个叫重华的还烦，他每次过来，我都要躲起来。”
翠竹峰上，重华抚摸着这根翠竹。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你若是不只把我当友人就好了，皎兮。
翠竹峰于武江城有数百里有余，御剑虽然可一日千里，但皎兮刚刚入门，哪怕灵力护体依然不能极速前往。所以数百里的路程走了一月多有余，莫问行也在沿途扫除妖族的斥候，以及遗留的妖祸，而皎兮则很细致的考察了沿途的风土人情和民间小吃。
武江城内，城主府内。
“重华，你藏着什么呢？”
皎兮抢过重华面前的画卷，重华三番两次想抢回去，都被皎兮灵巧的闪开。
“重华，你怎么没事画我干嘛。”
重华听罢赌气的一把抢过去。
“才不是呢，这是我路上认识的一位姑娘。”
“师妹，我看这画像的女子虽然与你有七八分神似，但是细看还是有分别的。”
莫问行一本正经的帮重华解释道。
“你这个呆子！”
皎兮气的跺了跺脚，转头又开始研究重华书房的书画了。
“重华兄，这次妖族来势汹汹，不如我先去斩其大军羽翼，挫其先锋锐气。”
“这倒是良策，你需要多少人。”
“我一人足矣，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一日后，城主府内
皎兮对着一颗绛魂珠，自说自话。
“师兄，离开的第一天。呜呜呜说好带我一块去的，早知道就和师傅好好练剑了，现在除了剑舞我什么都不会，帮不上师兄的忙。”
重华带着几个侍女，侍女手中皆端着时令水果和糖水糕点。
“皎兮姑娘，今日可好。”
“一点都不好，待在你这个城主府我都快发霉了”
皎兮端坐在台阶上，手里捏着自己的一缕发穗把玩着。
“城外妖族众多，我答应过莫兄，哪怕拼了我这条命都会护住你周全的。”
“城外妖族多，那城内是不是可以？”
说到这里，皎兮的眼睛都亮了三分，重华想阻止时，皎兮已经站起来往屋外走去。重华心里觉得，当时在城内，守军戒备森严，加上有自己在，当出不来什么岔子吧。
武江城内，听说妖族十万大军将围武江。
城内如今人心惶惶，最显而易见的就是，粮价涨了三倍到四倍不止。对一些有积粮之家倒还可以撑住些时日，对于寻常百姓可谓是飞来横祸。
城中的乞儿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平时热闹的街市也冷清了许多。
皎兮沿途看过烟雨江南，见过津市繁华，也来过边塞受妖族涂毒之地。
“受苦的只有百姓。”
皎兮暗暗叹息了一声，闲逛的心思便淡了几分。
此时街边的一个小男孩，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皎兮手里的糕点，小孩儿眼巴巴的看着，看的皎兮确实吃起来都不香了。
“小弟弟，这个给你吃。”
小男孩先是警觉的拒绝，但是皎兮看出了小孩儿的犹豫，硬是一把把糕点塞在小孩的怀里，小男孩并没有马上吃，而是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皎兮顿时有做了好事的愉悦感，以至于没有发现重华想阻止的手。
“哎，皎兮姑娘，一般我们这种事会安排在义仓进行发放的，要是在街边的话，很可能我们就，走不掉了。”
很快皎兮就明白什么意思，顿时身边涌上来一堆乞儿，泱挤成一团，让皎兮手足无措。
此时一个妇人带着刚才那个小男孩走了过来，硬生生带着皎兮众人开出一条路，待到一条无人的街道，那妇人拱手把那糕点递过来道。
“贵人，小孩子不懂事，拿了您的糕点。我们家虽是小家小户，但也知无功不受禄，这糕点甚是名贵，我都小心包好，没有弄脏的。”
皎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一旁重华见状开口道。
“夫人也是礼教之家，不过如今夫人帮我们解了今日之困，便是有功。这糕点孩子喜欢，我们既然送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那妇人回头看着男孩确是有几分不舍之色，叹了口气便收下，带着男孩告退。
“绿柳，你待会派人去看看义仓施粥情况，莫兄在城外舍生忘死，我城内也莫要饿死一人。”
一位绿衣侍女唱喏得令。
不知觉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妖族大军在武江城外流传一个传言，听闻有一白衣剑仙，功力绝强，遇之即死。如今妖族一万先锋大军皆被其一人零敲碎打，尽数覆灭，导致妖族大军不得不将阵营后撤。这莫问行，当世绝强，一人一剑便逼得妖族大军后退五十里。
这日，莫问行，正追杀一只水蛭精，这水蛭精善变化，常可变化成人形混入城镇之中，非灵力敏锐者不可发觉。
莫问行正要一剑将水蛭精毙命时，突然发现水蛭精腰间一只竹箫，分外熟悉。
一时之间分了神，竟然被水蛭精找到机会，冲上前来一张血盆大口就要将莫问行吞没。
莫问行只消一剑，便将水蛭精上下劈成两截。但水蛭精生命力顽强，这还未让其毙命。
“你这个哪来的？”
没想到水蛭精腰间除了竹箫之外，锦囊之中还有一颗绛魂珠。莫问行尚加灵识就发觉熟悉之感，心中莫名的恐慌快要将其吞没。
“哈哈哈哈哈哈，浩气宗大弟子莫问行，杀我万余族人。这东西是谁的，你不是很清楚么？哈哈哈哈哈哈！你挚爱之人已经被我们分而食之，这就是你杀我族类的代价！哈哈哈哈哈！”
浩然一剑！
巨大的剑气把水蛭精撕成了粉碎。
这绛魂珠有摄影之效，莫问行将神识展开，眼前云山雾绕，便出现了几副画面。
“今天是师兄离开的第一天，师兄说好的不丢下我的，大骗子，哼。”
只见在城主府内，皎兮坐在台阶上，赌气的说道。
“要是我平时和师傅用功些就好了，就能帮上师兄忙了“
看到心中魂牵梦绕的人，莫问行着急的看下下一副画面，想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城主府内，外面的声音滔滔不绝的传进来。
“杀死妖女皎兮，交出妖女，交出妖女。”
外面百姓围堵着城主府，当时民间传言纷纷流出，武江城内有一妖女，只要交出她。妖族即刻停战，妖族为表诚意特意退军五十里。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一人之命博一个可能，我的儿子，兄弟皆可战死，一女子性命为何不能割舍。民意一旦汹涌，便压不下去了。
“师兄，我该怎么办？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武江城现在好乱，这些百姓都好吓人，我不是前几天还帮了他们么。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妖女？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帮重华哥哥，我不想做一个没有用的人，做你的拖累。”
此时城主府的大门被百姓砸开，几个带头的百姓抓住皎兮，就往外走。重华本欲上前营救，但是城主把重华按住。
“殿下，而今民意纷纷，如果殿下贸然上前，恐怕会被百姓视为与妖女为同党啊”
“但皎兮她不是妖女，我答应过莫兄要照顾好皎兮姑娘的。”
“殿下！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么！如今百姓民意已起，以皎兮姑娘一人之命，还武江太平，殿下春秋稳固，国本安定。值当，何况殿下不是一直在等一位姑娘么，殿下如今可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画面随即到了城墙之外，城墙下妖兽汹涌，咆哮道。
“把妖女交给我们，我们便立刻退兵，否则血洗武江城！”
“交出妖女，交出妖女！”
而皎兮站在城墙之上，周围的百姓眼神比那妖兽还瘆人几分。人群中不知谁起的头，人声开始此起彼伏。
“妖女，你师兄在外斩妖，惹怒了妖兽。如今只需要你一人之命，便可换全城百姓活命，算我们求求你，你跳下城楼吧。”
“妖女，要不是你们师兄妹两人，妖兽早就走了，如今以你一条命换我们这么多人，你快跳吧。”
“跳吧！”
“快跳阿！”
此时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皎兮认出那时那日给糕点给她们的那对母子，那日她们知书达理，还帮自己解围，当是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只见这妇人，见到皎兮，便跪了下来，头重重的磕下。
“贵人，如今妖族围城，我们已经没有粮食吃了。在打下去，不用妖族。我们百姓都要饿死在城里。我可以死，但我的儿子不能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的儿子活好不好！”
这妇人一遍又一遍的磕头，血留在城墙上砖块上。
我死，才能换你们活么？
师兄阿，我没有你那么厉害，如果当时好好学剑就好了，我就可以杀出重围去找你了。
皎兮看着手中的清风，可惜，当初只学会了如何用剑起舞，没有学会用剑斩妖。绛魂珠阿，如果师兄能看到，就请师兄看我为他的最后一舞吧。虽然现在师兄不在，但这支舞，只为师兄一人而舞。
剑出鞘，锋流转，舞步轻旋，衣带飘飞。所有人要推我如悬崖，我却在悬崖旋舞一曲，只为不在场的一人。
最后一个旋步，那白衣的身影，便坠下高耸的城楼。
所有的画面竟在眼前，莫问行只觉得，可悲，可笑。
他没来得及告诉师妹，他想护的天下，护的这座城，是有她的天下，有她的这座城，但他用命以护的天下却杀了他最珍视的人。
那这天下，这座城，留之何用。
真气逆行，由督入任。
今日我不斩妖，我成妖魔。
莫问行周身真气变成凝至的森然魔气，身形极速掠过，不消片刻，便来到武江城。
魔·浩然一剑！
森然的魔气代替浩然之气，从天而降斩出百丈的剑光。这座十万妖族围困都未攻破的城墙，此时被一剑劈做了两半。城下还未离开的妖魔，一剑之下斩成齑粉。
城内还沉浸在妖族即将退兵的百姓，不知道此时将迎来世间最大的魔。
一步一杀，一剑便是十数条人命。
曾经斩妖的剑，如今成了杀人的刀，死后皆是亡魂，片刻之间城门附近已经无一人生还。
“求求你，是我求她死的，杀就杀我，别杀我的孩子，求求你。”
那妇人抱着孩子，跪地用此生最卑微的姿势祈求。
但一剑穿过便是两条人命，她求你，你们会放过她么？
莫问行杀至城主府内，重华在跟前不躲不避。
“莫兄...”
“你还有我叫我莫兄，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重华，脸色愧然，顿了顿还是开口。
“我说过我会死在她前面，我当时犹豫了。我...”
还未等其说完，重华就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莫问行的手中，一用力，绽成了血花。
“凭什么，她死了，你活着？”
那日，武江城，十万妖族，三十万百姓，皇朝二皇子，武江城主。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赫，恶贯满盈，还是良善之家，皆为一女子陪葬。
无问对错，只一句，她死了，凭什么，你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