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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凌国府客房，庄慎在杜以观屁股上拍了一下，示意他下来。
“下来吧，你要怕被人认出来，我给你换副模样不就好了？还尿我一身。”
刚刚站稳，正准备体验一下变脸术的杜以观，在听到后半句话后小脸一下憋得通红，尖叫道：
“啊啊啊！等我回去，我一定叫他好看！”
庄慎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叮嘱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记得别太过火。过来，我给你换张脸。”
说完，在杜以观惊讶的目光中，庄慎伸手在怀中摸出一副面具，递了过去。
“戴上试试，让你玩一下。”
杜以观歪着脑袋接过面具，并不急着戴上，反而盯着庄慎胸口，跃跃欲试。
“你那里面有什么宝贝？拿出来让我瞧瞧，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掏出来？”
“不告诉你！”
庄慎笑着摇摇头，隔空招来一面铜镜。
“戴上之后，在脑海中想象一下自己想要的模样，就可以了。”
杜以观点点头，伸手将面具扣在脸上。
下一刻，一张俏脸出现在镜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庄慎的一记爆栗！
“这就是依荷姑娘？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怎么，还不许我想想一下心上人了？”
杜以观正忘情地摸着熟悉的脸蛋，冷不丁瞥见庄慎大手又一次抬起，赶忙松开手，求饶道：
“别打了！我现在就换一个！”
一张鬓角发白，遍布皱纹，苍老又矍铄的脸出现在铜镜中。
庄慎摸了摸下颌，问道：
“这位想来就是杜中书了吧？你这一点也不像啊！”
杜以观盯着他爹的脸，扒了扒眼皮，反问道：
“哪里不像？这不是一模一样吗？你又没见过我爹，你还能比我这个亲儿子更了解他？”
庄慎轻笑摇头，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换了个角度说道：
“单冲你敢这么玩弄你爹眼皮这一点，我就敢说他肯定不像。”
杜以观心里咯噔一下，手上动作不由得停顿下来，故作镇定地辩解道：
“我跟老头子关系好，不行吗？！”
“你要是三四岁年纪，方才学会走路说话，你爹任你胡来那叫享受天伦之乐，可你现在周岁十三，虚岁十四；
你若娇生惯养，不谙世事，杜中书大概率也会纵容你，可你生而早慧，通情辨性远早于同人。
所以你不可能对你爹做出这种事来。一是不敢，你知道你爹能看穿你的表演，他对你太了解；
二是不想，你知道只要装出跟你爹很亲密的样子，他都会很高兴。所以你不想这么做，这跟你故意放纵欲望，染上一身陋习，只为恶心爹娘简直如出一辙！”
庄慎说完，直勾勾地盯着杜以观，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悔意来。
可惜，在他点破杜以观心思的这半分钟时间里，杜以观眼里有过愤怒，有过惊慌，有过怨恨，唯独没有懊悔。
杜以观眼中冒出几条血丝，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大先生说什么呢？我哪有那么坏，这只是一张面具好不好？”
“只是一张面具？你要不要再仔细瞧瞧？”
庄慎摇摇头，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孩子天资聪颖，可惜心里装了太多东西。
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杜以观眉头紧蹙，犹豫再三，还是从桌上拿起铜镜，端详起来。
镜中杜中书鬓角发白，双耳下垂，额上三条皱纹清晰可见，跟他记忆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到底哪里不像？
杜以观还在思考，却发现镜中人像突然变化起来！
镜子里，杜中书的嘴角突然向下，眼皮也骤然耷拉下来，眼神不再空洞无物，而是霎时变得幽深，好似一潭苍泉望不到底，他看向杜以观，不怒自威。
“爹！”
杜以观惊呼出声，一下将手中铜镜抛出，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
他心跳微微加快，呼吸不由得急促三分。
他刚才，好像真看到父亲了！
庄慎接过铜镜放回，食指敲击着桌面，感慨万分，
“画龙点睛！这眼睛聚周身之灵气，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精气神，你没杜中书那般本事和经历，眼睛自然不像。”
杜以观回过神来，又羞又恼，恶狠狠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谁让他给我乱订亲的？我根本就不喜欢李家那蠢货！那头猪我看见就想吐！老东西不让我好过！他也别想安静！”
庄慎默默听着，心中了然。
这就是小家伙的心结吗？总感觉不像呢？
……
日头西沉，在天边留下一片壮丽火烧云，云下芸芸众生如蚂蚁穿行，在丰京城中勾勒出条条黑线。
随着人流前进，但步伐明显加快的李二狗此刻三步并做俩步走，目标直指定鼎门大街。
赶紧回去找三娘买两个包子！饿死他了！
庄先生这身衣服暖和是暖和，但他现在只想赶紧换回来。
穿成这样，开口可要不到饭啊！
一整个白天，他从定鼎门大街转到拱辰大街，快把丰京都游了个遍，也没讨到一口吃食，白眼倒挨了不少。
要不是看他穿得体面，估计他还得挨两顿打。
要不到饭就就要不到吧，反正他身上还有十七个铜板，省着点吃也够他吃两三天。
到时候再把这身衣服买了，少说得有百来文，熬到开春不成问题。
李二狗心里盘算着，脚步不停，肚子也不停，一路上咕咕作响。
“这位先生？您要不要进来吃点？”
行至一街边小店，一声招呼让李二狗顿住。
“你叫我什么？”
李二狗走上去，眉毛一挑问到。
“先生啊，您要是不喜欢，叫您老爷也成。”
店小二尴尬赔笑，换了个称呼。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二狗对“先生”这个词反应这么大，但好不容易拉来一个客人，他总不能放跑呀！
李二狗摆摆手，嘿嘿一笑，
“不，先生我很满意。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吃的？”
听到点菜，小二哥来了精神，熟练地报起菜名来：
“葱爆羊肉三十五文，溜腰花二十五文，酱大骨四十八文……”
叽里咕噜报了一堆肉菜，见李二狗没反应，小二暗自翻了个白眼，继续说到，
“老母鸡汤面，八文；排骨面十三文；羊杂面，十八文；清炒白菜，凉拌黄瓜，炒豆芽统统五文。”
李二狗听见清炒白菜才五文，眼前一亮，正准备开口，却见小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到，
“先生先别急，素菜不送饭，一碗饭一文，肉菜才送饭。先生您看看要吃点啥？”
李二狗咂咂嘴，看了看桌上比包子大不了多少的饭碗，咽了咽口水，说道：
“来碗老母鸡汤面。多加点面啊！”
“老母鸡汤面一碗！”
小二高声报了一声，转向后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