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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是幽幽黑海
天是茫茫昏天
一身白衣长剑，搅动百里风波
岛上阵法层层破碎，陆缺就站在这黑石山巅，抬头仰望，那白色的身影，冷冰冰的注视着他。
“赵丹。”
陆缺口中念出这个名字，而那白衣身影不为所动。
但陆缺认得赵丹，自己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他来到丹州的目的，找到这个失踪许久的华云弟子。
但赵丹已经不是他自己，陆缺也可以感受得到，那从岛上飘去的红色力量，全都灌注在了赵丹的身体里。
他的脸色比白纸还白，双手就像干枯的树枝，眼睛里冷漠和僵硬，还有那不属于他的力量。
“五方真君。”
陆缺说出了这个名字，他并不愿意承认，但现在掌控着赵丹的身体的，是真正的五方真君，他依旧没有现身，而是操控着一个行尸走肉来面对陆缺。
“哈哈哈哈哈，今日我神功大成，你们都要死！”
狂笑声从岛内传来，伴随着一声轰鸣，玉面狐狸一脸癫狂从岛上破洞而出。
他第一眼看到了天上的赵丹，狂笑道：“五方真君？你既然来的不是本尊，那我就吸了你的分身！”
玉面狐狸身上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息，身后一尊十多丈高的法相凝聚，向天空杀去。
陆缺没有动，玉面狐狸没死他知道，但他并没有发现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人为何变得如此疯狂，连五方真君都不怕了。
天上的赵丹脚下不动，右手缓缓一抬，外面的大阵停止了运转，而玉面狐狸也定在了半空。
赵丹再向下一按，玉面狐狸难以置信的被直接按进了岛里，紧接着，四周的大阵迅速缩小，旋转间，周围的海水也随之转动，一个漩涡开始向四周扩散开。
穿过海水，在海面之上，漩涡也逐渐变大，天上乌云滚滚，迅速笼罩了百里之内的天空。
轰隆
一道惊雷闪过，紧接着，天上电光流动，无数的雷霆向海上劈下。
电光穿透海水，笼罩在这同样庞大的阵法上。
屏障里电光闪烁，巨大的撕扯力量随着阵法缩小转动越来越强。
这避水大阵，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几十里大的海底磨坊，随着阵法收缩，触碰到的一切都被碾碎，而且阵法缩小的速度越来越快，那恐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而赵丹此刻已经在屏障之外，冷眼看着里面的一切被毁灭。
陆缺一步踏出，来到屏障边缘，此刻这屏障一瞬就要转动好几圈，陆缺一掌拍向屏障，掌力直接消散，反而是他被旋转的力量震退。
屏障上的雷电越来越多，终于，一道手臂粗的闪电落在岛上，一声惨叫传来。
陆缺眉头微微一皱，还是转身去到岛上，一个深坑内，玉面狐狸四肢经脉寸断，疯狂大叫道：“你居然敢骗我！你骗我!”
陆缺来到他身边，正要把他带走，一道更大的闪电袭来，陆缺眼神一凝，一把直接抓住了闪电。
电光全部灌入他身体，陆缺汗毛竖起，向上一掌，这雷霆之力被他轰向屏障。
但紧接着，四面八方数不尽的闪电袭来，陆缺脚下一震，修为放开，一道屏障在外吸收了所有的雷电。
可突然，脚下一震，一道剑气从脚底飞出，陆缺不得不飞起。
在半空中，刚才吸收的雷电凝聚在手中，一声轰鸣，和剑气相撞消散。
但脚下的岛屿已经完全炸开，玉面狐狸已经化为了飞灰。
轻叹一声，陆缺看着只剩下几百丈大的避水阵，又一波雷霆袭来，而在上方，陆缺感受到一股浩瀚剑意，这剑意充满了杀气。
剑气，雷霆，几乎同时袭来，百丈距离，不过转瞬即至。
闭上眼，陆缺平静的闭上双眼，而一股宁静的气息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避水阵内的时间再次凝固，陆缺缓缓抬起手，食指向前，轻轻一碰那迅猛的剑气。
叮
剑气上出现一道红色的电纹，一瞬间，剑气和周围的雷电都被这细细的红色纹路覆盖。
轰~
时间再次流动，所有的电光剑气都凝聚到一点，接着轰然散开。
这恐怖的力量开始疯狂的向四周散去，爆炸的中心发出无法直视的光亮，避水阵瞬间崩溃，周围的漩涡猛的一震，冲击传入水中，波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扩散开来。
千丈内的一切都化为虚无，下方的海底直接出现一个圆形的盆地。
海水倒灌，漩涡却没有停止，汹涌的波涛上电光流动。
一声声轰鸣传来，一道道电光落下。
漩涡的中心，陆缺站在凹陷的海面上，看着头顶的赵丹。
雷声轰鸣中，赵丹缓缓开口：“陆缺，华云宗气数已尽，入我门下，开创万世大业！”
陆缺道：“你说的大业，就要踩着丹州无数人的性命吗？”
“可笑，华云宗当年，又何尝不是无数妖族的尸体堆积起来的。”
陆缺身为华云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的历史，五方真君所说的无数尸体更是可笑，华云宗祖师当年建立十三州时，这片土地上的妖族当时还是一个个部落，嗜血成性，修炼魔道血祭法术，自相残杀造成的死亡远比那场战争多得多。
最后华云宗占据如今的山门，和妖族约定，给他们数十年时间迁徙到幽海。
五方真君既然和妖族勾结，自然也是嗜血癫狂之辈，这样的人说的话又如何能让陆缺动摇。
“太一衍道。”
赵丹拔出长剑，高举向天，一道雷霆落下，赵丹全身电光闪烁，一股剑意汇聚于剑锋。
陆缺右手抬起，一团海水在他手上凝聚成球。
长剑落下，剑气迸发，赵丹紧随其后，一剑刺来。
陆缺身前一片水幕张开，剑气触碰到水幕，瞬间融为一体。
赵丹手持长剑杀到，水幕突然化为一个拳头。
轰
赵丹被打退数十丈外。
“陆缺，你知道这具肉身是什么人吧？”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吗？”
“你知道他做的事情吗？”
陆缺并不回答，脚下一片海水凝聚成冰。
赵丹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云台上，夜夜笙歌，好大喜功，大兴土木，贪财好色，不知害多少人家破人亡，陆缺，这就是你们华云宗的弟子吗？”
说完，漩涡猛的加速，强大的吸力把百里内的海水都搅动，海水冲天而起。
赵丹右手一张，漩涡中的海水化为一个巨大的手掌抓向陆缺。
这手掌被雷霆击中，电光汹涌，陆缺身边被雷霆封锁。
大手一把将陆缺抓住，天空中无数雷电迅速落下，轰击着大手。
混元一气
一股纯粹精致到无与伦比的真气从大手内迸发出来，四周所有的电光都被驱散，大手瞬间瓦解。
华云宗无上功法，人称天地无极浑源一气神功。
以自身为循环，灵气连绵不绝，化外力为己用，万法不可近身。
赵丹大笑道：“陆缺，你知道丹州有多少人想要除掉这肉身的主人吗？是他们，设下圈套，把他引到我这里，若没有华云宗这么多年倒行逆施，可有那么多人愿意到我门下？在天下各州，又有多少人想要华云宗灭亡！”
轰
雷池中，一把电光长剑飞出，陆缺一把将雷剑击飞，转眼天空出现无数雷霆长剑，赵丹驾驭电光，一声声轰鸣中，这电光把陆缺完全罩住。
陆缺岿然不动，脚下一蹬，一掌拍出，身边的雷剑消散。
下方漩涡里，一把把海水凝结成的水剑向上射来，陆缺眼中闪过红光，水剑纷纷破碎。
“陆缺，可见过五行真法！”
赵丹手中长剑飞出，一股锋利杀气扑面而来。
“金！”
长剑迅猛如电，带着雷霆不断刺向陆缺。
赵丹一指海面：“水！”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漩涡里无数海水涌出，化为一条条银色水带冲向陆缺。
陆缺在海面闪烁，脚踩一道道电光。
“土!”
方圆百里空间一震，陆缺感受到无数的压力从四周压力，呼吸变得困难，行动变得迟缓。
陆缺双手一挥，一道真气从体内迸发出来，将这艮土之力驱散。
“火！”
狂风骤起，赵丹脚下，一团烈火蔓延到漩涡里，飓风呼啸，在天地之间卷起一条火龙，把陆缺笼罩在其中。
赵丹狂笑：“木！”
狂风呼啸声盖过一切，烈火龙卷扩大数十倍，整个漩涡中心都化为火海，而火海中又有无数海水环绕，雷电肆虐。
赵丹大笑，冲入龙卷之内。
携天地之威，赵丹一步落下，脚下空间破碎，一股撕扯之力传到龙卷内。
可突然，赵丹眼神一凝，龙卷内的陆缺不见了。
神识覆盖整个区域，不见陆缺踪影。
“破。”
这一声轻轻的破字，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赵丹正要回头，突然全身定住。
一团血雾从赵丹身上炸出，在漩涡的最底下，陆缺站在海底，伸手一指，龙卷几乎在眨眼间消失，无尽的五行力量被陆缺凝聚在指尖。
而随着一声破字，一道只有陆缺指头粗细的光柱骤然升起。
这光柱内的五行真气被无限压缩，此刻凝聚在一点射出，即便只是占据赵丹身体，并非本尊前来的五方真君，竟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师兄。。。。救我。。。”
陆缺仿佛听到一声虚弱的呼救，两眼一颤，一咬牙，手中光柱强行被打断，一指向漩涡里，这团庞大的真气飞出，下一刻在海底炸开，漩涡被硬生生推开数百丈，冲击传递到百里之外。
天空中，赵丹从血雾里坠落，陆缺向上飞去，看着赵丹一脸痛苦，身体干瘪。
刚要碰到赵丹时，赵丹突然睁开眼，眼里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陆缺愣了一下，赵丹又疯狂大叫：“死！”
一掌击出，陆缺硬生生抗下这一掌，身体往海底坠去。
狂笑间，赵丹飞到天空中。
“华云宗弟子，淫人妻女，坐享荣华，陆缺，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吗？”
赵丹右手高高举起，天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道道雷霆击中他身体，在他掌心聚集。
四周的五行之力再次涌上天空，在他手机逐渐凝聚成一把长剑。
远处海面上，一艘大船破海而出。
在沉入海底的过程中，陆缺闭上双眼，缓缓盘膝坐下，手掐法诀，慢慢静坐在海底，四周涌动的海水不能动他分毫。
天上的赵丹神识再次失去了陆缺的踪影，他就想融入了其中，化作了海水的一部分。
“五行真诀！”
赵丹身上无数灵力向手心凝聚而去，那些他之前吸收吞噬的力量都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
大喝一声，赵丹化为一道雷霆落下，在这茫茫漩涡雷池中，宛若炼狱。
陆缺脸色平静，他的感知已经和大海融合，当赵丹冲入漩涡时，在陆缺眼中，他们的速度都变慢了。
电光在海水里缓慢游动，剑气缓缓的向陆缺靠近。
直到这一瞬，陆缺睁开了眼睛，一双红到发黑的瞳孔，一股比地狱还恐怖的气息，一道让万物湮灭归一的光芒。
目光所及的几乎一切都化为虚无，雷电，乌云，剑气，都化为天地间初生的力量，一股磅礴的元气炸来，掀起滔天巨浪，再逐渐消散为灵气。
陆缺接住赵丹，他是这光芒中唯一还存在的东西。
赵丹的身体逐渐化为红雾消失，他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陆缺没有说话，赵丹也没有说话，他虚弱的把手放在陆缺的手心，慢慢消失。
赵丹死了，也许他早就死了，但是心里还有执念，这执念藏在他的身体里，即便被控制，也没有消失。
直到他看到陆缺，在生命中最后一刻看到陆缺，在他的手心留下了一枚小小的扳指。
***
当陆缺醒来时，他整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陆缺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当一个人疲惫到极致，那他醒来的那张床，就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床。
这张床上还有香味，是花香，还有胭脂，是这世上顶级的胭脂。
陆缺是闻着这香气醒过来的
这里并不是丹州城，这里是云台。
陆缺皱了皱眉头，他明白了这里的香气是从何而来，他甚至可以想象，这张床在过去睡过无数个女人。
这里也不是一件小屋，这里是一座宫殿，打扫的干干净净，但陆缺不愿意呆在这里。
他推开门，正看到崔浩站在门外。
“首席！”
崔浩就要下拜，但却感觉身体被托起，怎么都弯不下腰。
陆缺道：“边墙可还好？”
“首席，边墙一切如常，遵首席命令，沿海各处都没有被海啸破坏，百姓都妥善保护起来。”
陆缺点点头，崔浩又道：“首席，程姑娘他们都在正殿。”
陆缺觉得崔浩对自己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一些，但并未多问。
一路上听崔浩所言，在陆缺他们前往海上时，丹州各大家族门派都非常安静，并未有人妄动，而霍家尤其平静，就连平时采买的下人都没出府。
当陆缺来到正殿时，程英正和吴桐在正殿烧烤。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有两个人，在空旷的殿内支起了一个烤炉，肉香四溢，陆缺在殿外都能闻到。
崔浩停在殿外，面色如常，等陆缺进门后，丝滑的关上了大门。
“用葡萄酒，葡萄酒！葡萄酒刷的肉才好吃。”
“用什么酒，之前不是已经腌过了吗？用我的酱，这可是我自己鼓捣出来的，行走四方必备蜜汁酱料，沾什么都好吃。”
“呸，这味道，又酸又甜，什么怪味，还是刷酒好吃。”
程英和吴桐两个，面对面坐在烤炉边，鸡翅鸡腿，羊肉牛筋，烤的不亦乐乎。
“我觉得，鸡翅还是刷辣酱比较好。”
陆缺顺滑的插入，坐在烤炉边，两个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嘴里吃着，还把旁边的肉往烤炉上放。
吴桐道：“刷什么辣椒酱！你吃的下吗，就我的蜜汁！”
程英也道：“葡萄酒好，葡萄酒好。”
陆缺憋憋嘴，烤着自己的那串鸡翅，把辣酱一层一层刷上去。
“你们两个就没什么想说的？”
程英小口吃着鸡腿：“陆首席厉害，陆首席天下无敌，好了，我说完了。”
吴桐疯狂点头，不说话，只狂啃羊腿。
陆缺看了一眼吴桐，微笑道：“前辈修为精进，看来不用再闯龙潭虎穴了。”
吴桐擦了擦嘴道：“机缘巧合，我看你和那个五方真仙交手，有点感悟罢了。”
程英放下啃的干干净净的鸡腿：“陆兄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你的修为有多高，今早上害我们担心的不得了。”
陆缺眉头一挑：“你们跑的怕是比谁都快吧。”
“我们要是跑了，谁把你带回来。”
“我自然安排了人。”
程英又拿起一个鸡腿烤起来，陆缺看着火炉里的火，没有柴火，这火分明是九离真火，道门的极品法术。
“其他人没有跟你们来这里吗？”
程英白了路缺一眼：“丹州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了，他们这些从岛上回来的敢来这儿吗？对了，你杀了五方真君？”
陆缺微微摇头，吴桐愣了一下：“那今天败在你手上的是谁？”
“是五方真君。”
“那就没事了。”吴桐继续啃羊腿。
程英道：“五方真君没死，他今天出现的难道是分身？”
陆缺身出手掌，一枚白玉扳指。
“是赵丹，赵丹死了，但五方真君几乎是神魂附体，他也受了不小的损伤。”
程英看着扳指：“所以赵丹果然死了吗？”
陆缺道：“赵丹身死还有蹊跷，但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需要去找一个人问问。”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英无语，陆缺给他的鸡翅又刷了好几遍辣酱，辣味刺鼻，迅速弥漫开来。
程英捂着鼻子道：“陆缺，别烤你这鸡翅了，快那开，越烤越辣！”
陆缺无奈，只能把鸡翅拿出来，没了火烤，辣味稍稍消散，陆缺一口下去，眼前一亮。
吴桐看着陆缺吃鸡翅，手里的羊腿也不香了，道：“好吃？”
“好吃！”
“真好吃？”
“真好吃！”
吴桐放下羊腿，有样学样拿起一把鸡翅，串上开烤。
“咳咳~，你们两个够了！快停下!”
过了片刻，在一片嘶溜声中，程英大叫道：“给我留一个，留一个。”
三个人排排坐啃鸡翅，程英嘴巴通红，喝了一口酒葡萄酒道：“这辣酱是哪里的？又咸又辣。”
吴桐嘴唇肿成了香肠：“我刚才也没看到，陆缺带来的。”
陆缺风轻云淡道：“华云宗秘制辣酱，历代掌门亲手调配，千年传承，当然美味。”
又看了看两人，道：“你们这个嘴巴，我看等会儿还是我一个人出去吧，被人看见，还以为我乱用私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