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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一次跟顾衡臣下棋，他才知道自己过往赢的不是棋艺，而是赢在自己尊贵的身份上。
那些人不过都是怕他畏惧他而不敢赢他。
顾衡臣却是唯一一个例外。
他似乎在顾衡臣这里找到了下棋的乐趣，下棋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顾衡臣笑得很慈祥，像一个父亲面对着乖巧听话听话的孩子般，任由言少景拉着他往石桌前走。
柔和的微风里，茶香弥漫，棋局已再次摆开。
赢者先置棋，顾衡臣随手拈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微笑着轻抚着长须，等待着言少景。
他并没有否定言少景的棋艺，自己之所以能赢，是赢在了自己多年的阅历上，阅历不同，对事物的感悟也不同，这一点也可以用在下棋上。
下棋时，不能草率出棋，要尽量考虑全面，深处朝堂之中，不也正需要如此。
言少景毕竟年轻，这半年多里，顾衡臣试图利用下棋来让他领悟人生，领悟为人之道，为臣之道，甚至为君之道。
然而，他的棋艺似乎总是停滞不前，不曾有突破。
此时见他自信满满，顾衡臣心里尽是好奇跟喜悦，这一盘棋大概是他长久以来最有兴趣的一盘。
言少景微笑着，缓缓地抬手替顾衡臣斟了一杯茶，然后执起一颗棋子落入棋盘。
“这一次本王一定不会输给你。”言少景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充满了自信。
顾衡臣面上带着笑意，默默地执起言少景替他沏的茶，轻抿一口，目光又落在了眼前的棋局上。
转眼间，棋盘上已密密麻麻落满了黑白子，黑白双色各占据半壁江山。
黑白相克，互相攻防，恍然间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盘棋局，而是一片正厮杀的战场。
顾衡臣已被棋盘上变幻莫测的每一步深深地吸引了心神，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对方的棋艺竟有如此大的进步。
他微眯着眼，抚摸着长须，含笑望着面前的人，已分不清他神情里究竟是诧异还是欣慰。
战势一开，必要分出个胜负，高手对决本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他们完全得沉浸在棋逢对手的乐趣之中。
黑子势不可挡咄咄逼人，时而突围而出，时而另辟蹊径，白子步步紧追，全然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黑子的每一步看似毫无章法可言，却又总能为自己另辟出路，险中求生。
只是，言少景还是太过年轻，阅历太少，顾衡臣许久的沉思后，一子落下，随即爽朗一笑，“王爷的棋艺确实精进不少。”
“可惜本王还是输了三子。”言少景的声音虽然有些懊恼，心里很清楚，输三子已是不错了，要知道，以往自己可是连输十子都算是少得了。
“再过不久，王爷的棋艺恐怕就要在老臣之上了。”顾衡臣的声音很清亮，并非奉承，他发自内心的赞美着眼前的人。
言少景更是笑得月明风清，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眼底流露出的喜悦。
只是他的喜悦并非来自这盘难得的和棋。
“你看得出本王的棋技有增进？”言少景还是笑着，像一个孩子般，明明是在问对方，却又等不及地自己先说出了答案，“是有仙人指点，你信不信！”
言少景神情古怪而神秘，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像是获得一件至宝，生怕一旦被人知道会抢了去般。
顾衡臣依旧抚摸着长须，只当他口中的神仙是一句玩笑话。
只是再观这棋局，回忆着他们走过的每一步，对于棋盘中的奥秘，有些人恐怕穷其一生也无法真正参透，转而不得不为他突然间顿悟棋中几分真谛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