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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欢快的呼喝声让院内的一众村民都情绪高涨。
有人引着陈焚走向主坐,有孩童簇拥着陈焚送上竹编小物,有姑娘悄悄望着陈焚如见心上人。
但这欢快的氛围并未调动陈焚的情绪,他迈着冷硬的步子,跟在他身后的银竹一样没对孩子们做出回应。
他们戴着傩面,他们是神。
陈焚落座于主位,在他左手边坐着的提锋,在他右手边坐着的是银竹。
一张十人坐的大桌前,只有他们三人坐着。
一盘盘泛着热气农家小炒被端上桌来,村民们就如祭祀神像般敬重的摆放碗筷和酒水。
“开席咯!”
铛~
一声铜锣惊响。
欢呼着的孩子们大快朵颐,满眼温情的大人们向他们碗里夹上一筷又一筷。
“至少你救下了一半。”
提锋的声音响起,惊醒思绪混乱的陈焚。
“我好点了。”
陈焚应声,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并不难听,只是有些破声。
“哭过了吗?哭过了就好,能宣泄出情绪比什么都好。”
提锋像不在意的说着,他拿起摆放规整的竹筷,筷尖向热气腾腾的农家小炒伸去,他夹起一筷腊肉塞入傩面下的嘴中。
他的咀嚼声很轻微,但陈焚却能敏锐将之捕捉。
一瞬间,陈焚有些反胃,他觉得妖鬼青铜面难吃的味道又翻涌而上。
银竹注意到了陈焚的异样,担心的问道:“不舒服吗?”
“没事。”
陈焚微伏的身体颤抖着,垂在他身后的肢体不安分的摇摆。
唳——
不等陈焚平复下呕吐感,院中爬伏的金乌突然展开翅膀,高声唳叫。
提锋握筷子的手抖了抖。
难以诉说的恐慌感顿时攀上陈焚心头。
“又出事了吗?”
陈焚心里喃喃着,不安感让他往清水县方向望去。
从清水县衙府邸离开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此时的金乌异样让他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想。
“清水县出事了,附近的同僚已经先一步过去了,我们也该走了。”
提锋将竹筷规整的放置于瓷碗上。
他步伐冷硬,衣摆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晃。
主位上,陈焚端坐,银竹担心的把手按在他臂膀上。
提锋站到金乌背上,转头向陈焚嗤笑一声:“还在等什么,这次你不想去救人了?”
妖鬼青铜面不是杀了他父母的东西。
陈焚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现在的他对妖鬼的怨愤已经不单单只是指向杀了他父母的妖鬼。
而是整个天下的,所有食人的妖鬼。
所以他在等什么?
陈焚傩面下的脸飒然一笑,戴着开山莽将傩面的他长身而起。
“银竹,你能再说一次那句话吗?”
陈焚侧头向银竹轻声问着,随他一同站起的银竹点点头。
“我的仇,已经被你们报了。”女孩说着,抬起了头:“但我觉得。”
“我也能帮你们报仇。”
“对的,我也能帮他们报仇,帮天下人报仇!”
陈焚拉着银竹一路跑向金乌。
三足鸟兽宽广的羽翼一振,它们带着他们冲上云霄。
——
“妈的!深埋在岷山的山鬼尸怎么会出现这里!”
人流涌动奔逃的清水县城内,三名面戴傩面的监天卫蹲站在屋顶上,不被平民所看见的现在,他们也难得没有装得像无情神明。
在他们的视野里,能看见一只只美艳无比的山鬼尸正驱使着豹兽围杀平民,她们就如感到好玩一般,每每驱使一只豹兽扑到一名平民百姓,她们都会呵呵呵的笑出声。
“不对劲,山鬼尸善驭狸、豹,现在我们看见的只有山鬼尸本体和豹兽,幻狸呢?为什么一只也没看见。”
三人中的女性监天卫语气凝重,她敏锐的发现了现况异常。
“幻狸的战力其实并不强,或许这些山鬼尸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它们放出来?”
三人组中,一名身形偏胖的监天卫沉声回应道:“救援已经传出去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稳住县城内的局面,发现幻狸果断击杀,如若没发现就先不管。”
“好。”
这名身形偏胖的监天卫抬起头来,他的傩面上印着鲜红的乙篆。
在他身旁的另外两名监天卫是逊于乙卫一筹的丙卫。
他们的战力并不弱,如若不是入清水县城的山鬼尸数量实在太多,他们无法将整个清水县的平民都纳入保护。
不然他们也不会发出救援。
乙卫刑鹿长身而起,他注视着城内山鬼尸的分布情况,厉声向丙卫禾风,丙卫曲子娘下令道:“县城内共出七只山鬼尸,五只位于城西,另外两只追着平民已经抵达城中,我去城西拖住五只山鬼尸,你们尽快解决掉城中的那两只,事后来助我。”
“是!”
禾风与曲子娘沉声应下,两人相伴脚踩砖瓦往城中方向行去。
“五只山鬼尸啊,为什么偏偏要我在城里的时候出现?非得要我死吗?但我想活啊。”
刑鹿喃喃握拳,短暂的伤春悲秋后,他抽出悬在腰间的长刀。
亮白的刃口映着灿烂阳光,刑鹿的心情不算美好。
“呸!他妈的救援快来啊!”
刑鹿心底暗骂一声,他纵身一跃往城西快速移动。
“啊——快跑快跑!”
男人用身体挡住了豹兽的扑咬,浑浊的泪水从他深刻的皱纹中蜿蜒而下。
“相公!相公——”
“爹!爹爹!”
妻儿的痛哭刺激着男人精神,他被豹兽咬着脖颈,他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哼哼哼~”
美艳山鬼尸的轻笑声传入耳中,目呲欲裂的男人不知道从那儿来的力气,他怒吼着将豹兽掀翻在地。
但终究是普通人,在他将豹兽掀翻的同时,他的脖子也被彻底咬断。
潺潺流出的鲜血在他身下快速形成血泊,他灰暗无神的双眼直到最后一刻也在望向妻儿。
“跑……”
翻身而起的豹兽全然不顾被它咬死的男人,它优雅的迈开四肢,在美艳山鬼尸的驱使下,满脸鲜血的往那对母子靠近。
嚓——
一道刀光落下,全速赶来的禾风挥出长刀削掉豹兽的头。
望着躺在血泊中的男人,禾风傩面遮盖下的眼中满是不忍。
禾风傩面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握刀柄的五指紧攥,用力之大使他的指节为之泛白。
曲子娘落在禾风身后,她微侧目视线落到相拥而泣的母子身上。
失去至亲的悲痛,会让大部分人产生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想法。
曲子娘见不得这个,于是她向这对痛苦的母子冷声道:“不想死就快滚。”
无情的神明,更能激发凡人的求生欲。
曲子娘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那痛彻心扉的母亲将孩子抱起,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的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