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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来临,山谷中郁郁葱葱,毒虫野兽也多了起来。
一天,不慕发现山谷中的动物似乎有些异常躁动,便叮嘱云璐小心些,别跑到山谷外面去。云璐笑嘻嘻地说道:“放心,师兄,我可是用毒高手!”
不慕不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可外面的毒虫野兽每年都在不断变异,谁知道会冒出什么呢?还是小心些好。
云璐不听,领着灵猿又跑远了。
不到半日,灵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焦急地在不慕面前比比划划,上窜下跳。不慕暗道不好,立刻飞身出门去寻找云璐。
云璐躺在谷口外的暗夜森林边,脸色煞白,已经失去了知觉。
不慕赶紧替她把脉,竟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毒物伤了她。能伤到云璐的,必定是至毒之物,眼看云璐奄奄一息,他只得将她抱起,先赶回云根。
一路上,云璐软软倒在他胸前,双眼紧闭,一点儿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生气。他忽然慌了手脚,心里方寸大乱。要是云璐……那他该怎么办?
非离倒是镇定,她看着不慕半天都没有救醒云璐,开口问道:“你不是神农谷谷主吗?你都救不了她,谁还能救?”
云璐似乎有了一点知觉,她皱着眉低声轻呼道:“师父……师父……”
不慕沉思了片刻,回答道:“天下至毒,只有两个办法可解,一个是找回我师父,另一个是用两鱼泉解毒。”
非离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马上用两鱼泉解毒?”
不慕摇了摇头,说道:“两鱼泉本身有剧毒,必须加这谷中十九味至阴至阳的药草,再用内功将泉水与药草充分融合。然后解毒之人需在泉中运用神龙九天将中毒之人的经脉打通,慢慢导出毒素……”
“那还等什么?快啊!”
“可,进入两鱼泉不可穿衣,我是男子,怎能与师妹……”
非离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道:“喔,你是男子,她是女子……”
她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师父,不老谷主去了哪里?”
“仞岳山之北。”
非离有些犹豫,看了看云璐:“你是医者,倒也不必拘泥于男女之别……”
她话音刚落,只见云璐眉头一皱,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来,脸色更加苍白了,不仅苍白,竟还隐隐现出一丝黑气。
非离一看,果断地说道:“你马上开始给她解毒,我立刻去仞岳山找你师父,我们双管齐下,决不能让她有事!”
说完,便飞身出门去了。
不慕立刻要灵猿去取药材来,将十九味至阴至阳的药草碾碎倒入两鱼泉,他盘坐在泉边,运气摧动功法,将双掌放入两鱼泉中。泉水被真气慢慢搅动,越来越快,大约两个时辰后,泉中绿色和红色已经融合在了一起,药草也完全溶解。
不慕耗了大半真气,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将云璐抱到泉边。
他先脱了自己的衣袍,闭上眼睛,低低说道:“师妹,请恕师兄无礼了。”
话音刚落,云璐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不慕身上点了三个大穴。
不慕刚耗了大半真气,毫无提防,顿时动也不能动,只能惊异地瞪着云璐。
云璐伸手将嘴角的血擦掉,垂下眼睛不敢看不慕。她默默地将地上的衣袍捡起来披在不慕身上,低声说道:“师兄,此事是云璐不对,可我一定要去找我哥哥,救回母亲。已经五年了,我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两步,停住又说道:“穴道三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师兄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师妹吧,我骗了你,对不起你,但……我不属于这儿。”
说完,她便快步走出云根,向空中呼啸了一声,那泠鸢扑棱棱落了下来,云璐跳上它的背,泠鸢飞上天空,转眼便不见了。
不慕又惊、又气、又悲,却一动也不能动。
他突然想通了这一切。他早该想到,云璐已经修炼到神农九天第七重,装一装中毒的样子有何难呢?是他关心则乱,乱了心神,才上了她的当!
这个丫头真是狡猾,先把武功高强的非离支开,再让他为了给她解毒耗掉真气内力,趁机偷袭。
可是,她又是用什么法子让泠鸢听话的呢?
这个问题在他不能动的三个时辰里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他穴道解开,走出门去,看到垂头丧气的灵猿,还有那群同样垂头丧气的动物小队,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他喃喃对灵猿说道:“阿猿,是我错怪你了。不是你领着那群兽和云璐一起胡闹的。其实,她才是你们的头领。她能听懂你们的话,你们也能听懂她的话,她和你们一起计划了这次逃跑,对吗?”
灵猿胆怯地看了看不慕,点了点头。
云璐竟然懂得兽语。
这是千年才会出现的旷世奇才。
让不慕更加难过的是:这个秘密,云璐竟然保守了五年。
他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但他清楚地知道了一点:云璐从来也没有信任过他。这一点让他内心一下子空荡荡的,就像这空荡荡的山谷一样无限凄凉。
他望着熟悉的山谷,但又觉得这山谷因为没有了云璐,猛然变得陌生了。
他想起了云璐刚来时梳着两个发髻,歪着头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她逃跑被师父抓回来咬着嘴唇忍住不哭的倔强;她笑眯眯地把花束放在他桌上对他的讨好……还有……她为了早日出谷努力练功时从额上滚落的汗珠;她在天池边靠着阿猿哭泣的背影和那哀伤的歌声;她坐在泠鸢上紧紧抱着他时柔软的手臂;她将下巴放在桌上微笑看着那蛋壳小人微微撅起的嘴唇;她亲手做的菜肴,听他赞许时那弯弯的眼睛……
不慕站在山腰,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云璐过往的记忆。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快乐她的悲伤她的失望……像这山间升腾的云雾,围绕着他,旋转得越来越快,令他晕头转向。
他空荡荡的心被悲哀、后悔、愤怒填得满满的,那些原本似乎不重要的记忆一瞬间如火山岩浆奔涌而出,多得令他的心装不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云雾中,隐隐约约聚起了云璐的幻影。她回过头来,垂着眼,藏起了绝望,轻声说:“我知道,师兄,你和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不慕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喉头一腥,吐出一口鲜血。
她为什么要信任你?
他无比痛楚地问自己。
你只想把她关在这里,从来也没有真正关心过她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