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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层空间的霓虹闪烁相比，夜幕之中，城市的底层街区萧索冷清。在城市向上寻求发展空间的过程中，人类逐渐远离地面，成为空中居民。
有些新兴人类甚至一辈子也不知道，脚踏实地这种古时候的安全感是什么感觉。
随着城市格局的重新分区，古老的街区只能承载最边缘化的功能。海城市的最下层有一个区域，被年轻人称为亡灵街区。
凡是到这里的人，只为一件事。
走向生命的终点。
和古时候不同，现代人生命的终点，是DNA数据的删除。在这个生命可以无限延伸的时代，死亡是一个人的自主选择。如果你对未来世界充满期待，DNA的复制技术，可以让你获得永生。
当然，就算这种永生的方式，在年轻人眼里也已经很落伍，现代人更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串数据，永远生活在虚拟世界里。
也正是这个原因，人类才接受了一个AI机器人成为首相。
存在方式的不同，让人类社会产生了裂痕。从古时候过来的人类越来越难以适应社会的变革，那些对生命长度失去渴望的人开始自主选择死亡。
今生到此结束，来世再也不来。
这类老人要离开人世时，必须走一个相当复杂的程序。到政府的DNA数据库签署删除协议，随后自行前往亡灵街区，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湮灭方式。
由于选择自主死亡的人越来越多，亡灵街区常年有人排队，所以，这个生命的终点往往比霓虹闪烁的地方还热闹。
而这些人对政府来说，已经完全失去管理的意义。删除了DNA，他们的虚拟空间会直接释放。
只有几个民间的慈善组织在这里帮助老人走完生命最后一段，其他的人几乎不到这里来。
走投无路的寒羽想到了亡灵街区，以他现在的状况，这里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抱着上帝，戴着上帝的帽子，低着头在等待死亡的人群里穿梭。他不敢抬头，毕竟，他现在的体貌特征在这里算得上绝对的年轻人。
至于他手上的JK娃娃，这里的老人根本不会在意。带着自己喜欢的东西离开，是对生命最后的尊重。
说夸张一点，亡灵街区称得上人生最后的化装舞会。人们穿的衣服千奇百怪，各种妆容争奇斗艳，拿的东西包罗万象。
在这里，就算你赤身裸体也没人觉得突兀。
欢送庆典、临终祷告、死亡婚礼，甚至是决斗，总之，各种充满末日气息的活动，在亡灵街区没有你不可以做的，只有你不愿意去想的。
生命，在这里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东西。
寒羽抱着上帝，游走在各种看似精神不正常的人群里。在一堆被人遗弃的物品中，寒羽捡了个最不起眼的悟空面具戴在脸上，他才抬起了头。
人走进终点的时刻，更关注自我，对身外之物没了那么多的渴望。所以，亡灵街区的公共服务很原始，信息网络还停留在两个世纪前的6G时代。
这里的网络空间内，AI的监控很薄弱。寒羽现在到处找网络接口，他想在这个虚拟世界不需要发达的地方，解开上帝的秘密。
在一群对网络游戏还存在美好记忆的老人中，寒羽等到了一次“上线”机会。
原始AR眼睛加上神经传感器，一阵轰鸣声后，寒羽进入到网游世界。
这些幼稚园孩童都不玩的游戏，寒羽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直接切换到设置界面，进入到网络接口端，想直接翻墙，通过6G接入搜索引擎。
遗憾的是，他的“黑客”操作刚刚开始便被防火墙终止。
游戏进入一段强制程序。
一条幽深的地下暗河上，浮满了独木舟。每条舟上坐着一个人，每个人捧着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寒羽低下头，发现自己也坐着其中一条舟上，手上的蜡烛缥缈不定。让他惊讶的是，他的手心没有一丝暖意。
阴森森的暗河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一眼望去，整条河就像被黑洞吞噬。
舟上的人个个如同亡魂一般，面无表情。黑暗的尽头，烛光猝然消失。寒羽回头望了望，数不尽的亡魂排在他身后。
暗河两岸，黢黑光滑的石头上冒着袅袅白雾。平静的河面没有一丝波纹，寒羽侧身看了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河面没有影子。
他伸手摸了摸，一阵刺骨的凉意传遍全身。
水。
他确信无疑。
就在寒羽想摘下眼镜苏醒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闪出任务界面。
亡灵街区即将开启。
任务：逃生。
任务界面消失，巨大的轰鸣声骤然响起。
寒羽挣扎着想拔掉神经传感器，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俘获。蜡烛熄灭的瞬间，他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
“啊……”
一声尖叫后，寒羽闭上了眼睛。
重新感知到重力，他缓缓睁开双眼，独木舟从水底弹了出来。
河两岸火光冲天，呛鼻的浓烟熏得人不停呕吐。一阵焦臭味袭来，逼得人无法呼吸。
火光之中，一群浑身燃烧的人正在垂死挣扎。他们身上的皮肤像水银一样，从躯干上滑落，鲜红的肌体瞬间被烧焦。
寒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烧得只剩下骨头架子。这时，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和他一样，坠入深渊的亡魂个个瞳孔放大，长大嘴巴。
他还没缓过神来，一群头戴铁盔，看不见脸的重甲骑士从河两边的林子冲了出来。
寒羽正要呼救，骑士已经向他们甩出了带锁链的镰刀。他眼睁睁地看着旁边亡魂的头颅被割下，鲜血立时染红了河面。
寒羽低头躲过镰刀收割，开始拼命划水。一声声惨叫从他身后传来，他顾不得许多，两支手臂不停往前划。
当惨叫声渐渐远去的时候，他才怯怯地回头张望。
除了和他一样逃过一劫的亡魂外，重甲骑士已经将数不清的亡魂抓上岸。
“谁设计的游戏？体验感这么强。”寒羽暗自感叹道。
任务界面再次出现。
冲过第一关卡，继续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