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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豫州,中洲城北,洛水滚滚东流。
洛水东南五十里,神州五岳的中岳镇星山脚下,相对低矮却异常灵秀的西峰笼罩在清晨的烟雨中。
有诗赞曰:翠柏深古坛,丹霞留迥壑。芝庭谁款扉,旌旗穿林薄。
问道山庄,四个大字的匾额挂在大门上方,一片屋舍若隐若现,烟雨笼罩下,肃穆宁和。
山庄正堂庭院内的摆设却极度的不和谐,只见十多口棺木分成三排整齐的摆在庭院内的西侧,像是随时等待入殓死人。庭院正中迎客亭下有三人围着石桌而坐,一位是黑红脸的中年汉子,蓝色衣裳,胸襟开阔,外表粗犷,左手边倚着一柄半人高玄铁钩,看起来怕有百多斤,右手扶着一坛酒,时不时的灌倒入口,目光迷离,似有心事;右手边一人,与这汉子面貌仿佛,却面色淡金,身形枯瘦,一身素白书生袍服,头发用紫金冠束起,一柄红色玉尺插在腰带上,端着酒杯也在喝酒,每喝一口,便要弯腰不断的咳嗽,酒却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仿佛宁愿咳死,也不能不喝酒;石桌另一边,一位魁梧的虬髯老者盘坐于石凳之上,运炼心神。
一丝清雅箫音,惊动了三人,天外一道身影,正踏剑而来。
门外一里处飞剑落下,缓步走向大门;来人身形极为颀伟,穿着一件黑色劲装,腰间系着绿玉带钩的宽边黑丝带,衣裳半旧,但洗的非常干净,黑色长裤扎在棕色鹿皮靴中,衣摆轻飘,步履沉稳。漆黑的头发以竹簪束起。他发亮的眼睛里仍充满了笑意,他浓眉很浓,鼻子很直,胡须精心清理过,细密的胡渣,使得微黑的面庞更显棱角分明。这人长得并不算英俊潇洒,但是这双眼睛、这份笑意,却使他看来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又深、又亮。
待这人进门,三人才发现其所御之剑乃是一只墨竹洞箫,整只竹箫材质如玉,长三尺六寸五分,色如星空,只有前端半寸,犹如一只白玉戒指镶嵌在洞箫的口上,竹箫上虽有五道竹节,见之却又有浑然一体之感。灵光闪动,已经变回本体,挂于此人腰间。
来人腰间挂着一只小小的锦色乾坤袋,边向里走,边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物,抛向倚着铁钩的黑红脸汉子。这汉子轻挥玄铁钩,如同舞动一根羽毛,轻轻将来物勾住,这才看清是一具尸体,但汉子却没有惊讶之色,反倒是看了尸体样貌后,冷峻的目光,竟然有了暖意,他身形也未停留,大步走向庭院西边的棺木,玄铁钩翻转上甩,尸体已被抛到天上,钩尖轻动,已是点开了中间一口棺木的盖子,尸体准准落入其中,馆盖也随之盖上。
亭中,劲装人已经径直坐在了石桌旁,拿起中年书生的另一只酒杯,一饮而尽。书生停止咳嗽,满脸笑意,看了一眼旁边的神色微动的虬髯老者,转身在大门后的影壁风墙上仔细扫视,巨大的风墙上贴着二十余张告示,俱是悬赏捉人的。每张告示画有图形,写着各人姓名,来历,所修道法,所犯恶行,以及悬赏花红的数目,每人俱是十恶不赦之徒,修真界的败类。问道山庄竟然花费自家巨大资源,为神州清理恶徒。
书生目光所及,伸手一指,侧面一张告示直飞入手:“天阴教三手魔狼林初平,杀二十一名孕妇,强取紫河车,炼制邪派法宝玄阴血网,且平均每月作案一起,杀多人修炼玄阴幡,赏金三灵石,死活不论。问道庄主谨启。”
虬髯老人面露喜色:“三手魔狼终于被宰了,这兔崽子的玄阴血网、玄阴幡、搜魂针,阴毒无比,极难对付。我追了他七八年了,破不了他的手段,还差点着了他的道。”说完,他长身而起,快步向东跨院走去。
问道山庄是六进的四合院,正堂三进,东跨院三进。虬髯老人走进中庭东边垂花门,来到东跨院正房,房中上首坐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旁边站着一位玉簪盘发面白无须的青年。青年人正一边向老者汇报着什么,一边将一张张纸条贴在堂中左边墙壁上挂着的一块木板上。
“大哥,三手魔狼被人宰了!~”虬髯老人声如山谷回声,浑厚洪亮。白发老者也是面露喜色:“哦?何人所为?”“是那个御墨玉竹箫的男子,六年来,已经击杀了五个恶徒了。”
正说着,玄铁钩汉子走了进来,向白发老者一拜,“三颗灵石。”然后就立在那里,多一句话也没有。
虬髯老者笑骂道:“你这木头脸,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话音未落,玄铁钩忽然挥出,快如疾风、轻如摆柳,不带一丝风声,急切向虬髯老者。虬髯老者大骇,已来不及躲闪,慌忙在身前凝聚一道山岳之影,堪堪挡住这一挥之力,人却已经飞出撞击到墙上。虬髯老者起身怒喝:“你这混球,不讲武德,竟然偷袭,我……”
“三弟,莫要再骂他,冷三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打不过,岂非找打。”
虬髯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冷三这厮一天到晚呆呆的,我逗他陪我说说话,反正他也打不动我。冷三,你要能打伤我,算你厉害。”
冷三脸色木然,没有理他,跨步走到白发老者身前,躬身道:“三颗灵石。”手随身起,玄铁钩又是挥出,却是风声大作,眨眼已到虬髯老者胸前。
虬髯老者再次凝聚山形,接下这记攻击,人却已一闪被击出房内。白发老者没有理会,问了一句:“那三手魔狼死的模样你来说说。”
“六年,加上三手魔狼,墨箫男子共击杀五人,二人身上无伤痕,面有笑容;二人乃是被法宝重击身亡;一人乃火系法术击杀。”
老者看向青年人道:“齐伍,去取三颗灵石交于你三弟。”目光转回又道:“冷三,这人务必挽留,今日这事,如能请他参与,必能有所裨益,午时,我亲自带他参加正堂的会议。”
灵石,长约一掌,粗如鸡蛋,六棱分明,两端尖角,中段笔直,与水晶无二。但透明的外壳内,却有如云雾翻转,如梦如幻。
墨箫男子正在中庭与咳嗽书生喝酒,冷三回到中庭,对咳嗽的书生道:“二哥,庄主有事。”转身将灵石交于墨箫男子:“庄主有请,午时堂中。”
墨箫男子拿过灵石,也不查看,直接放入乾坤袋中,随手抱拳,那带着野性的目光忽闪一下道:“不了。”说罢,转身就走。冷三忽然闪身挡在他的身前,男子左闪,冷三右挡,男子右闪,冷三左挡;如此几次,男子面露笑容,绿光闪动间,手中出现一张灵符,木遁发动,已经出现在冷三身后。冷三并未回头,玄铁钩随手一转,并未钩向男子,反而顺着玄铁钩钩身冲出一道水浪,旋转着向男子卷来,男子笑意中带着一丝惊奇,未想这看似沉重的玄铁钩竟然是水系法宝。灵符再次出现在男子手中,一条墨绿色青藤至脚下冲出,迅速围着男子周身旋转,将水浪冲散。冷三转身,忽然玄铁钩向自己劈去;男子大惊,墨玉竹萧自腰间电闪飞出,金铁交鸣的轰响,墨箫由下至上将玄铁钩弹飞,落在三丈外的草地上,但钩身还是切入肩部寸许,在肩背上切开尺许长的口子。
“为何?”“你走,我死。”冷三并没有立即运功止血,还是冷冷的站着。墨箫男子左手半伸,手捻法决,水色木影的真气随法决飞出,笼罩冷三,木系道法如同这天空的烟雨一般,缓缓而下,冷三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本来还冷冷站着的冷三被这手法术弄得一呆,不明就里,瞬间分神。男子那野性的目光忽闪,嘴角笑容更盛,停留在冷三身前的墨玉竹萧忽然发出一缕轻柔箫音,拂过冷三的耳朵,冷三表情慢慢变得宁静,垂手而立,不再阻拦。
墨箫飞入掌中,男子转身,大步向大门走去,这时,虬髯老人和那位咳嗽的书生——冷二,从东边垂花门出来,“咳咳,兄弟留步!”冷二快步走来,边拱手请求道。虬髯老者也是紧接着高叫:“小兄弟快快留步,我大哥确是诚意相邀,有要事相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冲向大门,身上真气浮动,有如山岳撞来。
男子停步,微微叹了口气:“林前辈且住,我不走就是。”虬髯老人站在门口,惊奇的问到:“你知道我是谁?”“不动山岳——林青山的威名,晚辈早听师尊讲过的。”墨箫男子拱手道。“哦,你还知道什么?”虬髯老人林青山好奇追问。“问道山庄庄主——天机地灵——吴智前辈,连前辈叫我等待午时所谓何事我也能大概猜到。”男子立在林青山的面前,犹如一颗北地的黑色古松,笔直、高耸,眼中的野性显露,笑容已是淡去。面容多了一些恭敬,直视林青山。
林青山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别跟冷三那个木头脸一般见识,走,我带你去找大哥。你刚才说起你的师尊,不知道是哪位?方便说吗?”“家师是峨眉代掌门——江慧灵。”“哦,你是峨眉弟子啊,走吧,先去大哥那里。”
此时冷三早已清醒,目光看向男子背影,拱手一礼,未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