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度秋如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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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雨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快。

从未见过雨的顾林没有躲进破庙,他站在破庙前,深深感受着雨水浸入皮肤的冰冷之意,浑然不觉身体在瑟瑟发抖。此后偌大的青峰只留他一人了,看着莫寒渐渐远去的身影,他突然有种失落之感。雨过之后,树叶愈发青葱,丝毫没有秋季转黄之意,但空气中已有即将来临的冰冷气息。

这场雨是顾林与莫寒的分离,也是夏季与秋季的告别。正式进入秋季的青峰在这一场雨中被打落了不少青葱的树叶,顾林瑟瑟秋风中醒转过来,而后他才回过神,看着空无一人的破庙,看着远处苍茫的天空,手中紧紧攥着古卷,眼中神采愈发清明。

雨过之后的霁夜里,他在破庙中点燃一堆干草,在燃柴的噼里啪啦中,借着火光,第一次翻开这策古卷。

书卷泛着古黄之色,书中的每一个字却在岁月沉淀的墨迹之中透显活泼生意,在火光中摇曳起般跳跃着。书中所言非常晦涩难懂,以至于他要把灵气汇聚在脑海中,才能静下心来,让神志清醒,明悟出一丝一毫。对十几多岁的顾林来说,日后在青峰的日子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莫寒不知去向何处,以后就他自己在此修炼,除了参透这策古卷之外,他还要再次尝试狩猎野兽。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除平时狩猎野兽费时之外,他把大多数的时间都投入到对这策古卷的理解之中。

青峰之顶的树林中,仍有无数野兽窥伺,每当出去之时,就会有无数只野兽自远处跑来。有了上次捕捉野猪的教训,这次顾林在光幕之外,离破庙很近的地方布置陷阱。他改良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为了防止野兽自陷阱中跳出,还专门拆下潮元观破旧的大门,放在陷阱旁。这样野兽陷进去时,可以用这个门将坑口盖住。上边再加一些沉重的石头,这样最起码野猪这样体型小的是跳不出来了。

如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顾林果然成功狩猎到一头野猪。但时间的加深,这些野兽越发聪明,已不再有野兽陷入其中。尤其是在又一次猎杀野猪之后,青峰之中不再有可以轻易拿石头砸死的野兽,此时他不得不加快对这策古卷的参透。体内灵气多的时候,他将不再惧怕饥饿。尤其是像莫寒这种,已经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

这策五行基础法诀共分为五个篇章,对应着金木水火土。每个篇章包括五行修炼之法以及修炼有成之后可以施展的法诀。顾林怀着期待之心、紧张之意,翻开第一个篇章:火属性篇。

他从晨光初起看到日浮中天,直至繁星满天,才大致明白怎样修炼。火属性篇,对应的是炼火诀。在他看的那个黑白的世界里,每个光点都代表不同属性的灵气光点。火属性灵气就是之前他看见的赤红色。但今天他按照修炼法诀,数次尝试,却始终牵引不到火属性灵气,更无法与丹田中的灵气共鸣,从而凝聚为火属性篇的相关法术。

苦修七天无果,顾林心凉半截。

在吞下妖丹之后,他体内灵气依书中描述,已有炼气三层之境的修为。但这些灵气根本无法化为火属性灵气,从而炼火一篇无从修炼。

此时秋季已有转凉之意,在青峰之顶勉强果腹的顾林心情格外沉重,觉得不时吹来的风有冬天寒冷的气息。顾林决定在参不破炼火篇之后,开始修炼木属性篇。

木属性篇灵气为青色,充满生机、温和之意。其中木属性的基础功法是长春诀,顾林没打算先修炼木属性篇的功法的意思,而是先修其附带的法诀:缠藤之术。对他来说,修炼能够提升实力,猎取野兽的法诀才是当务之急。

缠藤之术是利用灵气调动起周围的木属性灵气,促使植物藤蔓在短时间内按照自己所想而指定生长。其变化多端之处可在对敌之时缠绕对方,从而使对方如被绳索捆绑,动弹不得,然后任其摆布。

这个法诀现下对顾林来说很实用,如果再遇到野兽,不管是狩猎还是逃跑,这缠藤之术可拖延对方,从而有可趁之机。于是顾林连忙修炼。在看了三天后,才通篇读完。这是他可以修炼的法诀,因为丹田之中有木灵气,可供施展。于是他在绿意盎然的破庙前的草丛旁,一遍又一遍的念动法诀、变幻手势,试图将一株小草变成藤蔓。可数次尝试,他始终无法成功。不过这小草倒是更加茁壮。

初次修炼无果,让顾林心灰意冷。但冥冥之中传来的亲切之意又让他知道,自己可以与木属性篇的法诀产生共鸣,那么修炼有成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对这本书中所述之景有所怀疑,但莫寒临走前所展现的威严,隐隐与天地连成一片的气势,让他不得不敬畏、向往。顾林不气馁,一遍又一遍的演练法诀,运转功法,终于在酷寒之气来临之际,把一株转黄的小草变绿一片叶子。

有了开始,就有了希望。

当每一天都以不变的规律前进时,四周的环境每天也有细微的变化。当这种变化累积一月时,顾林看到大片的树叶变黄,山风愈发冷冽。在不懈努力下,他修炼的缠藤之术已略有成果,不过难有书中描述的那般威力,而且他修炼成的时间也似乎更长一点。

这让顾林在这秋季的第一个月感到分外心凉,如在冬天。

不过这一个月中,顾林丹田中灵气略有增长,而且随着修炼缠藤之术有成,他修炼起的长春诀,丹田之中的灵气有凝为雾气的趋势。这本五行基础法诀,述有境界之分,灵气若游丝,是才入修炼之道,若能聚为雾气,方是施展诸般法诀之始。

灵气能够外放,正是炼气之境,而在炼气之上,还有筑基。筑基一境只在最后一章提到,没有详细的描述。顾林的求知欲也不是那么强,对于暂时达不到的境界,那干脆就不去想。

按书中对炼气境界的划分,此时顾林为炼气三层,灵气可依靠法诀外放,但实际只能达到捕风捉影之效。而炼气三层对顾林来说,最好的体现是他能承受更长时间的饥饿了。在没有野猪存在的青峰之顶,随便出现的野兽也不再是单凭顾林一己之力能杀掉的。过去的一月,除饮露水之外,只是偶然找到一头伤残的麋鹿。虽然是伤残的麋鹿,可是其尖锐的鹿角也给顾林身上再添一道伤痕,使他两天行动不便。

在这些日子里,顾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体内运转长春诀,把灵气研磨般精纯提炼。随着灵气的增加,顾林身上伤痕好的也格外的快,尤其是在运转长春诀时,这让他知道了此法诀也有恢复的作用。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顾林都在修炼长春诀,修炼其一脉法术。

度秋如冬。

转眼间又是一月过去。这一个月中秋季色彩浓烈,已看不到夏天郁郁青青的景色。青峰不再是青色,地面也不再是绿茵,而是被落叶铺满。

顾林看着远方的天边,那里独有秋季浅黄的色彩,像沙漠中不变的颜色。这次顾林没有怀念起那段让人心痛的记忆,他从日出看到日落,在破败的古庙飞檐上,安静地坐立着,从日出看到日落。他好长时间没遇到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屋顶风格外强烈,但顾林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他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放空自己,甚至不运灵气,任凭山风的吹拂。这一月的挣扎让他难得有机会歇息,此刻他身上又负一道没有消去的伤痕。但这一月修炼速度进展之缓,让顾林再次感到心凉,一如吹来的仿佛冬天的寒风。

而这些让顾林想到好多,想到素阳城的镖局,想到那个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甚至想到曾经痛过自己的少年们。顾林心中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破壳而出,挥手青砖绿之间,钻出一株小草。小草蔓延之势不减,不过顾林脸上疲态渐显,他皱起眉头,灵力不断涌现,终于将这株小草拔生至眉前高度。

这时,仍旧是静坐的顾林,周遭却起风浪。就在刚才,他心中忽有所动,已堪入炼气四层之境。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他也终于把长春诀练有小成。此时他丹田之中,那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已在慢慢成长。

这株嫩芽明显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潜力,围绕在它附近有点点晶莹的光芒。光芒中缠有青气,不断绕这株嫩芽旋转飞绕,而嫩芽叶片也如会呼吸般,不断将这些青气吸入,又自叶片浮现更为精纯的青气,如是不断进行。

接下来的好长时间,顾林凭莫寒留下的那把锈迹匕首和缠藤之术,每天于林中野兽搏斗厮杀。

日久之后,他已不缺食物,身上血腥之气渐浓,一些野兽现在每遇见他就匆忙逃走。

不过青峰之顶还有好多他敌不过甚至负伤才能逃走的野兽。他发现这里的野兽极具灵智,那眼光、那獠牙都拟人般,让每次动手的顾林动作都微微一滞。若是人,他可真下不去手。

炼成长春诀有成的这几日,顾林感觉如冬的秋天也会传来阵阵暖意。

除了修炼木属性篇之外,顾林还在明悟众多其他属性的法诀。不过他也记得莫寒和他说的切勿贪多,就只钻研了几个相对实用的法诀。同时还有众多威力巨大的,奈何他修为不够,暂时不能修炼,只能等日后修为有所突进,再好好研习。

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三个秋天。修炼无岁月,青峰依旧是青葱如玉的树木,若不是有雪飘落,他根本无法判断如今是何时节。至此,顾林已是炼气四层之境。他学会了众多法诀,也可以很长时间不眠不食。有这些法诀在身,顾林已啸虎镖局中的大汉们为参照,知道在凡俗之中,已有充足的自保能力,不会再惧怕任何人。

某一天,正在破庙中静坐,外边布满苔藓的石板急剧晃动起来。顾林走出,立在中央不动,周身却起风澜。破面前颓圮的石柱,以及铺设在庙宇前残缺的石板,都纷纷发出微亮的光芒、虚空之中若有琉璃碎裂,那透明的光幕碎成点点莹光。莹光渐渐凝成玄妙的符文,向中央平台飞去。

有风自石板上隐隐浮现的纹络涌出,不断吹向四周。顾林任由这风吹拂,没有丝毫不适之感,而且隐隐之间,能感受到些微灵力波动,却不知到底是何种神通,唯能确认的就是对自己无害。此时,他站立之处,周遭石板上繁杂的纹络光芒大放。顾林只觉一股拉扯感袭来,接下眼前便是色彩缤纷的光带,绚烂而美丽。他沉醉其间,不知去向何处。

风澜过后,周遭寂静,天地间唯有风动之声。

潜伏在古庙附近的野兽活跃起,平时不敢入的破庙此刻无所顾忌,立时就有四五头野兽冲入范围之内。没有光幕的阻碍,放纵了的野兽双眼血红,仰天长啸不休。他们似乎都是有记忆的,对之前这里的人有着深仇大恨,不消片刻,就将这座颓圮的古庙冲撞的成了废墟,只剩一片断壁残垣。

而此刻,顾林眼前缤纷的色彩消失,眼前之景换了另一片天地。他极目四眺,发现极为熟悉,待看到不远处潺潺而流的溪水和广袤无垠的平原,才知道就这么一瞬间已来到山脚下。

随着身形的稳定,传送的眩晕之感消失,顾林脑海中突然隐约传来莫寒温柔的话语:“你已在此修炼三年,虽然修行无岁月,可终其一生在此修为难有增进。我送你下山,望你在尘世中能有更多的境遇,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机会,修为容易有所突破。若以后你想找我,那就来明修之地吧,我在那里等你。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承诺。”

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声音,让顾林心中充满欣喜。这一刻他甚至有些热泪盈眶。在青峰的三年,虽然和莫寒接触比较少,但在这些艰苦的日子里,莫寒那始终微笑的面庞,是顾林自沙漠走出后,唯能感受到的温暖。那触之可及的温暖,让顾林心中充满感激。他记住了明修之地,心中暗自起誓,若修炼有成之后,将来一定要去答谢莫寒。可明修之地在哪里,他从未听过,对顾林来说,如此未知才让心中更有期待。

莫寒已为他指引出一片广袤无垠的天地,剩下的路要靠顾林自己去走。他知道素阳城已是回不去了,因为那里有太多熟悉的人,而且在顾林的灵念之中,那里灵气稀薄,灵力波动些微,没有太多修炼之人。顾林极目四望,眼中熠熠生辉。许久之后,他才看准一个方向,沿青峰下的河道,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