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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之女王的退走,一派浩然飘渺的气息笼罩过来,城中一众妖修不敢停留,能走的都在第一时间遁走。余下修炼之人,得以喘息,没有再去追赶。时局至此,即便追上这些落单的,也没太大意义。夜之女王身受重伤,终还是破封逃走,在她休憩一段事件之后,能想象得出,定不会让修炼界再得安宁。城中还有野兽在夜之女王牵引之下,变得暴躁嗜血,但此刻牵动之人已走,也都纷纷没了气势,在雨雾之中渐渐退走,再往深林而去,只留下一个残破狼藉的武鸣城,等待说不清的后事处理。
雾气氤氲的枯林中,有密密麻麻的榕树林立,先前一场异变,能保持一年四季长青的榕树林,一瞬之间树叶全部转黄、凋零,此刻空余树杈,在迷雾之中,更显狰狞。又一道人影,走在林中,脚步轻浮,在满地落叶中行走,竟没发出任何声音,似飘在地面。那人着淡黄色的衣裙,腰间以一淡白腰带束着,将裙摆刚刚至脚踝位置,以便在这纷杂的环境中,能方便行走。
看起步伐匆匆,四处张望,满脸担忧之色,就知应是在寻找什么。
这人正是苏醒过来的张凌薇!苏醒之后,周围强敌环绕,不过在一众修炼之人抵抗之下,只是有惊无险。她看到天空中那团爆起的灵光,随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如蒲公英般,自半空而落。她不顾伤势,施展法诀,换了一身服装,趁众人都在关注那团灵光,悄无声息躲匿,出城寻找顾林。当时是,风疾雨骤,夜之女王还浮在半空之中,她捏一道避雨符,就朝城外而去。
一路兽影重重,景象影影绰绰,淡淡薄雾之中,更显幻彩迷离。好在没妖族修炼者,她只微微闪躲,一路还算顺利。突然,在一厚积落叶及灌木林中,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顾林,连忙小跑过去,看到他还有呼吸,只是昏阙后才稍感欣慰。这时,三道浩然之气自天而降,迅速笼盖四野,一扫这方天地之间的浊气。天青了,云白了,夜之女王退走了,她知道这一战已是结束。看着深陷昏迷的顾林,她轻轻喊道:“顾林,顾林,你醒醒,醒醒!
顾林此刻灵力全无,又回到初见他时的状态,那时她就好奇,在武灵殿比试时,顾林修为不高,以凡人之姿隐匿修为,竟连许清白也看不出。后来顾林修为节节攀升,才露出了锋芒,让她知道原来顾林也是修炼之人。而此刻他在昏迷之中,根本没必要再隐匿,却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灵力波动。唯一能解释的是,难道方才一击,震碎了根基,导致灵力全无?
她心中已有安排,若能平安回到明修之地,定会想办法让宗内真人出手看看顾林根基到底如何,帮他在修炼一途中,力所能及的拔高一些,以便在修炼之人聚集,强敌环伺的明修之地,能有活下来的保障。
这时,顾林身体微动,似在梦中醒来,艰难地张开了一下眼睛,待看清面前之人,才微弱地说道:“张凌薇,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还是好困呀,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说完,他再次闭上双眼,躺在柔软的杂草之上,舒服地又睡了起来,似是一个美梦,面容沉宁安详。
见此,张凌薇也舒展眉头,一扫脸上暗淡神情,眉角微垂的泪光,她也笑了起来,说道:“睡吧,睡吧,多睡一会儿。”接着,她施法牵动起顾林身躯,以一团柔光托着,竟让其浮在半空之中,然后在其身上贴了一道符箓,让其如常人一般,直立起来。张凌薇在前,顾林在后,她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就这样带着他向武鸣城返回。这一路已经是不见妖族修炼者,所以不用以任何法诀符箓避匿。饶是遇到几头回归的野兽,也在其散发的灵压之下,不敢有任何靠近的举动。
她一路穿林越水,来到武鸣城城楼前。大战之后,城墙多处已是断壁残垣,更有血腥气缭绕不散,随后除了休养生息,重建家园之外,还要有修为高深的修炼之人来协助清楚戾气、重定风水。大乱之后必有大福。尤其是此次前来的修炼之人众多,大家聚合在一起,就是呈射出来的祥瑞福气,也足够让十年之内,武鸣城气运无匹,重归商贾云集、游人如织的繁华景象。甚至那几位大人的到来,更是让周围灵气汇聚,久而久之,会荫及后代,让城中有灵根的孩童更多一些。
可如今街道冷清,哀声一片,众多百姓在收拾这惨不忍睹的遍地狼藉,她虽道心坚定,也不免触景伤怀,不忍睹视,于是加快步伐,前往城主府。
待他们回到城中央的府邸时,那里已是修炼之人云集,都聚合在这里,修养内伤或外伤。甚至有三道气息,让人神念触之即寒,若被电住一般,想探探不出,想收收不回,就是一照面,就让她冷汗淋漓,若生了一场大病。她去找许清白。许清白在一大厅中的太师椅上坐,旁边有半人高的单桌枣红木几,上边摆放着一盏莹莹玉壶,有淡淡茶香氤氲而出,嗅之让人心神一振,心旷神怡。他在闭目温养,感受到张凌薇到来,才微张眼睛,目中仍有无限倦意。和之前相比,虽还是白须白发,却显得苍老的多。
张凌薇看着有心疼之意,他本在通天大道上还能再进一步,如今来看,显然伤及根基,无法再进了,她叹息一声,然后问道:“许老,我把顾林带回来了,你看他毫无灵力,此后还能修炼吗?”
许清白在顾林身上瞟了一眼,微叹口气,缓缓道:“顾林这孩子根基已无,不过丹田之中,仍有些微灵力波动,此后修炼的话怕是难到筑基之境,再往上更是通天无门。”突然,似是感受到什么,他眼睛突然睁大,本显疲倦的脸庞,也突然涌现红光。他嘴巴欲张,又想起什么,改为传音:“顾林身体内,好像有法宝,是净生莲,封印夜之女王之物!”他又在传音之中喃喃:“难道是因为净生莲,才有了和夜之女王一战之力?”
许清白心中有诸多疑惑,可是在众多修炼者面前,也不好直接表明。他在沉思,眉头不展,想来想去还是捏出一道符箓,在上边以神念之力铭刻一段文字,然后悄无声息点燃,将之传了出去。做完这一切,他又看了一眼顾林,然后对张凌薇说道:“顾林也是有莫大机缘之人,小姐不要太过担心,只是这孩子以后路途不会坦荡,怕是福祸相依,究竟能走多远,还得看他造化了。”说完,许清白长出一口气,又显疲惫的微叹一声,然后让张凌薇把顾林带入厢房,等待上边之人吩咐,就再次闭上眼睛温养起来。
张凌薇虽然不太懂这意味着什么,但也只能照做,她心中隐隐有不安之情。果然,不消一刻,在她将顾林引到东厢客房之时,即有三道强大无比的气息,带一阵狂风未至先来,将闭上的门一下冲开。紧接着屋门处爆发一阵强烈的光。处在光眩之中的张凌薇还未反应过来,以手捂着眼睛。透过指尖缝隙她看到三道人影飘然而至,随后就感到一阵柔和的风,接下来视野恢复之时,发现自己已在屋外。显然三人面对顾林,想要了解之事不想被他人打扰。
张凌薇只好失落地回到自己住处。此行她也有诸多感受,她盘膝而坐,默默运功,除恢复法力之外,修为隐隐有攀升之意。可是连坐两个时辰,始终心神不宁,若有一片阴霾,笼罩在其心间,挥之不去。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都不由自主浮现一道身影,在狭窄昏暗之中,不停呼唤着她的名字。她顿时心乱如麻,更不能平静。只好焚一根古香,以提神醒脑,让自己专注。
而在幽幽之中,顾林来到一个充满光亮的地方,这里洁白无暇,纤尘不染,落下的白光,有无限的温柔和温暖。这里有一种陌生却又让他熟悉的感觉。漫游其中,若闲庭信步,如沐浴在三月春风之中。即使这里只有望不到边际的白光,他也不知疲倦,不会看腻。所有的疲乏、负担在此一消而空,他甚至忘了很多事,也忘了去回忆,此刻脑袋空空如也,身体若或活泼泼的小鱼,在此肆意畅游,不知疲惫。
可是突然之间,异变陡升,这片明亮的空间微微震颤,开始摇动起来。而随之每一次动摇,都会有微光闪动,这白芒好像一闪一灭。亮时如白昼,灭时如黑夜。而他置身其中,也有感应。本太平无事,突然间让他有了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在与自己抽离,渐行渐远。心中渐有一片空落落之感,随光芒的明灭越发明显。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是顾林!”意念之中,一道闪电蜿蜒而下,直落在他脑海,然后各种记忆、心绪潮般涌来,不断冲刷着他脆弱敏感的内心。充斥着火光的夜晚,沙漠之旅,青峰之顶三年独身修炼。后来各种人影走马灯般浮现而出,他突然感到异常痛苦,胸膛好像被切开,又一遍撕心裂肺的疼痛。不过这次,他变得愤怒起来。而这片空间中的光,也随之变得越发明亮,犹如在火中不断添柴加薪,瞬间隆起数丈之高。他想要用力抓住那渐行渐远的种种景象和人物,不断发力,直至青筋暴起,声嘶力竭。
“罢了,这也算是这孩子机缘,何况千年以来,影夜华不会还以为我明修之地,没有能斩她之人?!”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让人判断不出年龄,也分辨不出人在哪里,却让在白光之中的顾林清晰听到,至此,那种拉扯抽离之感消失,他愤怒渐渐消退,可心中却始终空落落的,好像有了一片空白。他不明白,也不清楚,到底自何而来。就在这时,黑暗不知自何而来,初时还只有一点,然后这点如墨般洇散开来,将之淹没,如黑夜降临。
他感到自己被黑暗笼罩,仿佛跌落渊底,他想要有光,意念之间,那莲花滴溜溜自虚空出现,然后以其熠熠柔光,布散温暖与炽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应是在睡梦之中,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或者睁开眼睛,可是任凭如何努力,都只有在四周围转,仿佛又回到了在素阳城时的神游之中。那时有镖头的招魂之术,将之再次引到尘世。可现在他只能在黑夜中匍匐前行,生怕撞到什么,借着莲花的光芒,小心翼翼寻找出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