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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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元三十四年,东陵萧氏一统北地。

    过淮南,以秉生江为界,与南陈相对峙。

    萧穆于平城称帝,国号大晋,年号靖武,供先考于太庙,号太祖。

    次年,帝谕迁都长安。

    春伊始,臣工官眷同备迁长安。

    *

    这一年是迁都后的第二年。

    靖武四年的春日。

    清晨降下的白露打湿街上的青石砖,白墙爬满淡绿青苔,幽静的深巷中不时传来娘子卖杏花的吆喝声。

    一片清净中唯有镇上最大的茶楼酒肆里热闹喧哗。

    楼下,醒木一拍,说书先生讲得还是那出《惊蛰传》。

    “书接上回,中原大乱时,北境也不甚平静,旧元三年,有一人,一骑一枪挑落北地八将,直冲旧都而去,此人姓燕,单名一个宗字,.....”

    楼上,红衣小少年倾身趴在红栏上,他眉眼带笑,双眸灿若星辰,显是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燕宗这名,李兖顿时笑起来。

    他回头,看向坐在桌对面那个黑着脸的郎君。

    “五哥,这书里讲的燕宗就是我阿翁吧,这名起得真有意思。”

    少年卷发高束,飘红发带上坠着燕北的刺金银饰,一双晶亮的琥珀瞳眸,笑起来唇角上勾,露出一对小虎牙来,一派顽性张烈的模样。

    萧屺看着,说不出重话,只不咸不淡的开口“是挺有意思的。”

楼下又是一阵叫好声。

    李兖没心没肺的跟着叫好,叫完还低头去看自己身上。

    眼见没什么可给的,他眼珠微转,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

    一旁哥舒的蹀躞带上恰有一串铜板。

    李兖探身摘下那串铜板,手一扬,铜板呤叮飞向楼下砸在说书案上。

    细碎的声音惊得说书先生一颤,紧接着脸上又露出喜色。

    偏乡小镇之地,讲上一日也不过得三两铜板,出手便是一贯铜板的阔绰人可不多见啊。

    说书先生折扇一收,抬头看过去。

    二楼倚栏而立的少年一身银朱箭袖圆领袍,头上束红珠玄金编带抹额,式样精精美做工精细,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见他看过去,那少年更乐了,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说书的调转折扇向二楼拱手谢赏。

    李兖见此,拍掉手上的糕点碎屑,也学着朝楼下随意拱了拱手。

    少年直真,言笑晏晏貌胜繁花,行止没什么度量却也意气。

    但萧屺实在看不下去了,搁下茶杯开口道“你吃饱喝足就赶紧回京去吧,别惹的李尚书四处找你不见再追到这里来,我这次可不是出来玩的。”

    “我知道啊。”

    李兖一撩袍子,意犹未尽地坐回去,一本正经道“七哥跑了,咱俩这不找他来了嘛,多一个人多一分助力,对不对?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萧屺不肯松口,七郎一个麻烦他姑且还能应对一二,若再加上一个李兖

......不行,绝对不行。

    ......李兖不是一般的麻烦。

    萧屺光是想想脑仁子就开始疼了。

    “五哥,”李兖殷勤地给萧屺倒茶,还把盘里的糕点摆好,推到他那边。

    “我绝不给你添乱,我长这么大从没来过南地,就想看看嘛。”

    萧屺使劲捏捏眉心。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孟家的事,七郎是偷跑出来的,你不也是,不添乱?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李兖闻言转了个身倚在红栏上,翘起二郎腿,抛着花生,嘚瑟道“说起孟家,哎,弟弟我小小年纪就这样招人喜欢,可真真是个大麻烦啊。”

    “不过......”他转过头,对上萧屺的那双眼里尽是探究“五哥真的知道了?”

    萧屺给了他一个‘那是自然’的眼神,自顾自端起茶盏来掩饰心虚。

    其实他并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十多年前李兖的阿娘宇文夫人和孟家的谢夫人义结金兰,商定下一门亲事。

    当时李兖已经两岁了,而谢夫人正怀胎七月,后来谢夫人果然生了女儿,还是两个。

    但不巧的是,谢夫人生产当日正值通州战役最关键的时候,敌我攻守间城中混乱不堪。

    一片乱糟糟里,孟家就丢了一个女儿。

    就是谢夫人最小的那个女儿,算来应是行六的那位。

    经此一事,谢夫人悲痛欲绝,再不肯提将剩下的那个女儿许出去的话。

    这事就此搁置。

前几年大晋立国建朝后,不知他阿耶从哪里听来的这事,竟又在宫宴上提及了。

    当时谢夫人不在宴上,孟大将军犹豫许久后倒是应了下来。

    可后来又有消息传,李、孟两家请过八字了,李兖与孟五娘子八字不合,这婚事不成。

    这下,就算他阿耶是圣人,也不能强按着八字不合的两人结亲了。

    此事再次搁置。

    直到数月前,孟六娘子找到了。

    此事又又翻起波澜。

    可这次,跳出来作妖的成了李兖这个当事人,他死活不愿意结这门亲事,一直闹到现在。

    光是这一个月李尚书就打了李兖两次了。

    李家是累世簪缨士族,李尚书更是出了名的儒雅礼重之人。

    能让他这样动手,必然是李兖闹得太过分了。

    萧屺忍不住摇头“我真不知道你和七郎到底都在闹什么。”

    这话说得。

    李兖直起身,一脸的认真“七哥怎样我是不知道,可我这怎么能是胡闹,我连见都没见过那位孟六娘子,一回来就要与她定下亲事,这算哪门子喜事,我不要。”

    李兖的理直气壮倒叫萧屺有些愣住了。

    他半晌后才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历来不都是这样的嘛,怎么就你不行?”

    “我......”李兖解释不出什么,憋了半天,恼怒的喊出一句“我就不行。”

他说完跳起来,转身往楼下去。

    “你干什么去,这儿不是长安,你别乱来啊。”

    “困了,回客栈睡觉。”李兖闷闷道。

    方一踏出茶楼,他脸上便一丝郁闷都没了,还心情极好的转了转手上那把小巧的嵌珠腰刀。

    走过几步,迎面走上前来一形容高大的青年。

    他待要开口,李兖赶紧嘘了一声,摆摆手让他跟上。

    春三月,正是江南好时节,扬州城里四处垂柳青青,温风徐徐,街上小贩行人往来不绝。

    李兖生长在燕北,去年才刚回京,更是从没来过南地,现在看什么都新鲜。

    几人上了街,冬生伢凑过来。

    “十四郎,都准备妥当了。”

    与京中人不同,从燕北跟着李兖来的人多唤他在宇文家的排行,十四郎。

    “这么快。”李兖有些惊讶。

    “咱们打着侯府的名号,干事当然快,就是……这事要是侯爷知道了,怕是不好解释。”

    冬生伢看上去有些心虚。

    “出息。”李兖抬腿踢过去。

    他振振有词“解释什么?他是我老子,我是他儿子,用用他名号怎么了,圣人封他爵位是让他揣怀里藏起来的?还只让人喊他李~尚~书,”

    李兖怪腔怪调学道“我就偏不,还有你们,少学他。”

    “就是。”哥舒深以为然。

他们燕北人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来虚的。

    “是是是。”冬生伢嘴上喏喏恭敬应着,实则心里比谁都高兴。

    他原还担心回长安待了许久,十四郎会被长安的风吹软,更甚变成文宣侯那副老书呆子样。

    还好没有,十四郎还是燕北的十四郎。

    李兖满意地点点头。

    他把刚买来的描火洒金朱雀面具罩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星目,眨呀眨的笑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

    骄阳初生,秉生江上,水雾苍苍,波光粼粼。

    从上面瞧去,江上船只皆首尾相衔而进,数十里不绝,穿透稀薄晨雾,大船压过碎光,趁风一路南下。

    “六娘子,六娘子快看,这五彩锦鲤真的是彩色的,这鳞片都是不一样的彩色,光一照可好看了。”

    “这一条更好看,它的眼睛都是金色的。”

    “这个,这个也好看。”

    船板上,几个梳双丫髻的小娘子正围着中间的大木盆叽叽喳喳地说笑,笑声沿着江雾传去。

    见飞阁上倚着栏杆远眺的小娘子不理人,宝帘站起身喊她。

    “六娘子~”

    带着些许抱怨的清脆喊声传上来,被唤作六娘的小娘子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无奈应道“看到了,看到了。”

    听到季姜的回应,宝帘欢喜地下手从木盆里捞出那条金眼的锦鲤,仰头高高举起来给她看。

季姜清冷的眼中慢慢蕴起淡笑,见那鱼儿扭得欢,赶紧喊道“哎我看得到,你快放了它,小心.......”

    小心什么,季姜话还没说完,就见鱼儿鼓着尾巴摇来摇去,不一瞬便脱手而出,‘啪’一下摔在船板上。

    周围顿时又是一阵小娘子们的叫喊。

    宝帘忙蹲身去抓,奈何她手上满是滑腻,连抓几次都脱了手。

    季姜在上面看着,嘴角不禁上扬。

    底下一片欢闹,笑声沿江扩散。

    季姜抬手撑在栏杆上,嘴角勾着笑,静静看她们。

    这样的欢声笑语已经与她相隔十几年了,握了握近来愈发白胖的小手,季姜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她重生了。

    十岁。

    这副稚童样子已经一月有余,季姜才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奇事。

    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岁这年,回到了这一年在寒州司马府上落水伤了脑袋的时候。

    万春楼不养无用之人。

    她七岁便到寒州秦司马府上做婢女,虽说挣不了几个铜板,但挽娘却一直坚持让她跟在司马夫人高氏身边。

    直到十四岁去了韶州进了紫金宫,她才明白挽娘的用心良苦。

    高夫人出身陇西大族,虽是旁支也到底比寻常百姓家懂得更多,高夫人是挽娘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妇人,所以她将自己送去了高夫人身边。

    她十岁那年落水伤到脑袋,足足躺了一个多月。

    想来挽娘是吓坏了,哪怕醒了也有足一年没要她去过司马府上。

可与前世不同。

    这一世她一睁眼不在万春楼,却是已经在去长安的路上了。

    前世,孟家没有遣人来寒州接过她,可如今却是孟五老爷替孟二老爷也就是她那位父亲来接她回长安。

    那么,前世孟二老爷夫妇真的不曾来接过她吗?

    一死醒来,已是隔世,有些事却完全变了。

    季姜听闻手侍屠刀者,死后要入畜生道轮回的,是以她根本没想过还能投生做人。

    更没想到还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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