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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因果分明，大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
赫连寻，顾衡，李恤先后进了大殿。
邝楚仍端坐在王位之上，宋云栀则是跪在大殿正中，看着几乎跪得撑不住身子。
除了李恤径直走到邝楚身边，其余二人皆是不由地看向了宋云栀。
就听邝楚缓声开口道：“误会之事都说开了，宋云栀既然思过之心昭然，有了这段时日的反省，便都过去了。”
赫连寻顾衡双双看向邝楚，各自流露出几分震惊。
接着，邝楚又笑道：“你二人皆是朕的左膀右臂，也莫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伤了和气。”
想起那些东厂之下的恩仇，邝楚还给了李恤一个眼神，又面向殿中开口：“晃眼这么久，你们该道歉的道歉，该道谢的道谢，往后还要共事，都留几分情面。”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连带着李恤，几人各自躬身作揖应了声。
“行了，”邝楚摆摆手，“朕今日乏了。”
“李恤，”邝楚侧眸，“指挥使夫人身上还带伤，你命人去备一驾马车，送赫连大人与夫人回府。”
李恤应了声随即退下，邝楚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可以离开，又在三人离开前叫住了赫连寻。
宋云栀瞥见此状，艰难撑起身，自己扶着腿走向外面。
顾衡望见隐隐蹙眉，却还是上去搀扶，静静地在宋云栀两步之外，与她一同走出殿外。
大殿门没有再次合上，但邝楚也没在这里久留，给了赫连寻一个眼神，便先后走进偏殿。
殿内下人皆是眼明的，不过几步路的光景，周遭转眼只剩二人。
偏殿之内，在只有二人的脚步声下，邝楚开口道：“宋云栀这个人，你了解几分？”
赫连寻此番入了局，便猜到宋云栀会遭到邝楚注目，也注定会有这一日。
但他只是说：“她很聪明。”
“只有这些？”邝楚问。
赫连寻微微停顿，又说：“生得好看，外加过人的聪慧，便是她最趁手的武器。”
邝楚闻言轻笑，神色也舒缓了些：“你能明白这些，便是最好。”
“本想提醒你一番，既然你心里有一杆秤，朕便不啰嗦了。”
“不过若是你有意，朕还是可以替你驳了这婚事，再给你选一个更乖顺的女子打理家事。”
赫连寻却只是摇摇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宋云栀与臣有嫌隙，却也算是共患难过。”
“再者，宋家几朝安分守己，不因为一个宋云栀让陛下落一个苛待老臣的名声。”
邝楚伸手在赫连寻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别人都说你无情，偏偏你最重情义。”
“也是苦了你。”邝楚道。
两人先后停步，邝楚转过身，对赫连寻道：“近日你也是为京中琐事劳神了，可有想过去别处走走？”
赫连寻当即觉察到邝楚言外之意：“蜀地动乱还是没压住？”
就听邝楚冷哼一声：“姚文远那老东西，上次放过他一马，如今不思过便算了，还变本加厉起来。”
“正好最近你估计也不愿意与宋云栀朝夕相见，”邝楚侧眸看向赫连寻，“那便去蜀地待一阵子，顺便也去探探徐笥口风。”
邝楚话音微顿，声音沉了些：“朕听闻，徐笥先前与宋云栀有过联系。”
赫连寻这才明白宋云栀所说的让邝楚内疚是什么意思，连忙拱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
另一边，宋云栀一步一停顿，总算是艰难挪到了石阶前。
可远看着李恤备上的马车将至，她又不禁叹了口气。
顾衡终于走近了一些，伸出手：“我扶你吧。”
宋云栀一手揉着膝盖，眸子仅在顾衡的手上匆匆瞥了一眼：“不必了。”
顾衡指尖不可见地微颤，却没将手收回来：“如今你竟如此厌恶我的帮助？”
说不清为什么，此时应对顾衡，宋云栀莫名有些疲惫。
她合眸久久无言，只觉得纠缠不清的事情里，唯有执念最难拆解。
若是顾衡单单利用她也还好办，偏偏顾衡越是无法将她攥在手里，越是执念更深。
宋云栀再次叹息，一点点扶着腿站直了：“不是……”
“栀儿，”顾衡不知怎的打断了她，“若你当真想一报还一报，如今东厂之事，那你便又该多记一分。”
宋云栀莫名后脊一凉，可看着顾衡仍旧宠辱不惊的面色，她反而在错愕之余生出一些不解：“东厂……你是说陷害赫连寻不成反令我下狱，还是在东厂为了护我与李恤暗中牵连？”
话从宋云栀口中说出来，顾衡那张皙白的面孔之上，就似转瞬笔墨飞溅一般，染上了深沉的墨色。
就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何时在别人眼里，他已是这样一种深陷泥沼的污秽之态。
顾衡突然笑了，笑意仍然很淡，却更显寒凉：“那便都记着吧。”
说这话同时，顾衡转过了身子，脚尖开始向宋云栀的方向靠近。
“栀儿，”他道，“正因牵扯，他日你在赫连寻这处断了出路，我才可以为你铺开后路。”
“不论如何，我没有害你的意思，”顾衡压低的声音微微发颤，“你该明白的。”
“她不明白。”
赫连寻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然靠近，紧接着就见赫连寻一把将宋云栀横抱起来，然后对顾衡道：“但我明白。”
就见他忽然冲顾衡笑了一下：“你没有害她的意思，但有害我的意思。”
宋云栀惊魂未定，顾衡则望着赫连寻咬着牙却强装镇定。
但赫连寻只是仰着下巴，继续捧起他的高傲：“没关系的，顾大人。来日方长，但我乐意照单全收。”
说完，赫连寻便抱着宋云栀准备踩下台阶。
迈步前最后一刻，赫连寻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着稍一躬身：“再次替内人谢过顾大人近日照拂。”
“王府路远难行，还望顾大人路上多保重。”
赫连寻背影渐行渐远，留顾衡一人在远处久久驻足。
李恤送完了赫连寻二人，回头小步走回阶上。
见顾衡神色不悦，也猜到了大概。
“赫连大人素来行事乖张，树敌不少，顾大人别往心里去才是，”李恤宽慰道，“王府路远，可要替大人备车马？”
顾衡很快收拾了情绪，面色恢复如常后谢过了李恤：“不必，路远也是必经之路。去路早已熟悉，不劳烦李秉笔费心了。”
……
另一边，赫连寻将宋云栀放上了马车便换了一副面孔。
“下次不必与他多废话。”赫连寻道。
宋云栀说话听着也没好气：“知道了。”
赫连寻侧眸往马车车帘随风而动的缝隙间望了一眼，又说：“此时因他而起，只要你将过往恩仇放下，你我还能是夫妻。”
宋云栀沉默一阵，又盯着车帘的无序鼓动过了一阵，才说：“多谢赫连大人宽容。”
虽说两人皆是知道马车的人来自皇宫，要将那一出戏演全，可也说不出为什么马车内一路上都在几句话后安静得有些尴尬。
直到马车停靠，赫连寻终于开了口：“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