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蕴十一万经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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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人包扎完伤口,又聊聊闲天,转眼天便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玄商君望着房间,犯起了难。

    “这……怎可同床共枕呢?”

    “可是我家就这一张床啊!”夜昙理直气壮地叉腰。

    村民那哪有什么好屋子么?难不成自己还要给他租给连排的?

    “我……”少典有琴刚想开口提议——自己可以睡地上,或者在桌子那打坐一夜。

    话还没出口,就被夜昙打断。

    “那你是不是想要让我这个救命恩人睡地上呢?”

    “我不是……”

    “不是就赶紧上床!闭眼!睡觉!”

    “……”

    夜昙紧接着掀被子上床,还推了前头磨蹭着的人一把。

    “躺过去点!”

    睡一张床怎么了?她过去还和乞丐共睡一个破庙呢!

    “……”

    平时睡觉,他都是平躺的。

    现在有伤口,旁边还多个姑娘。

没办法,他就只能侧过身去。

    黑暗中,某人睁开眼。

    “哎呀,你转过来!压着你那伤口怎么办呀!”

    明明就伤在那一侧,他还往那一侧躺。

    “人家好不容易才帮你止住血的!你是不是故意要让人家的心血都白费?”

    “……”被人强行掰过来,少典有琴当然也不好和个小姑娘计较。

    不过……那姑娘的视线又很……炽热。

    在黑暗中,分外明显,相当烫人。

    如是,玄商君只能禁闭双眸,又在心中念起清心经。

    他左脸的旧伤也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她面前。

    “你这伤……”见人不反抗,夜昙自然得寸进尺。

    她指尖探上来。

    开始摸他脸侧伤口。

    “现在会疼吗?”

    “……不疼。”

    玄商君已放弃劝说她了,只盼着她赶紧摸完赶紧睡。

    “那当初……一定很疼吧?”

“嗯……大概?”

    “这……你用法术能治好吗?”

    修容术她也没有研究,但这烧伤……用点别的法子不行么?

    ——————————

    翌日。

    夜昙还在锲而不舍地研究人伤口。

    昨夜聊着聊着,她都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昙姑娘,你做什么啊?”

    “我要再检查一下……才能给你开方子,嗯!”

    夜昙背过手去摇头晃脑,俨然是一副神医模样。

    “……”其实,医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

    自己这身体……自大火后,便一直不怎么好。

    师父都治不好,何况是个山村里的小姑娘了。

    “不行!还是得仔~细~检查检查!”

    夜昙张开手,从正面抱上人。

    其实,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

    她趁机偷偷用指尖卷他发尾。

    “……”哪有这样检查的?

“昙姑娘,你这样……看得到我的伤口么?”

    玄商君终是忍不住出言揭穿,不,提醒。

    “好啦好啦~”

    正面摸完了还嫌不够,他偏又说这话,自己正好将人翻个面~

    “嗯……我看看……这伤口好像恢复的……还行?”

    她顺势在人背上一推。

    “???”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床的玄商君刚转过身。

    “躺好。”夜昙将人摁进被子里。

    “那个,昙姑娘,多谢你救我”,少典有琴掀开被子,试图起身。

    他得离开了。

    肩负着如此重要的使命,自己不可以在此耽搁辰光。

    “你要去哪?”

    “我还有事。”

    “等等!”夜昙将人摁回床上。

    “你伤还没好啊!”

    “有什么事情比养伤还重要啊?”

    “我必须要去仙谷。”

“仙……仙谷”,听到这个名字,夜昙心里有些虚。

    “你去那里干什么?”

    “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这几年,国家并不太平,甚至多有零星的战争。

    师父猜测,那正正是灾厄带来的影响。

    “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她不可能不明白他要去做什么。

    “再说了,你要是不好好养伤,可能还没到那地方就在半途之中死了。”夜昙吓唬人。

    “这你可得想清楚了!”

    “昙姑娘……说的也是。”少典有琴思考了一阵,觉得夜昙说得挺有道理的。

    还好自己本来就留下了几个月的余裕,应当也不会赶不上日子。

    “哎呀,别那么见外嘛~你叫我昙昙就行了。”夜昙坐下来开始煎药。

    “……昙昙,你为何会搬到甘州生活啊?”少典有琴盯着那正在咕噜噜冒着热气的药罐发呆。

    这里明明离他的老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甘凉之地,自古苦寒。

    江南人几乎鲜有踏足。

    “这个……”其实这个地方离仙谷已经不远了,而且还荒无人烟,很适合做实验,修炼什么的。

    不过,这些其实不重要,她是因为碰巧捡着他,才决定留下来。

“我那不是……我没钱住在城里嘛!”夜昙含糊其辞,扇药罐的手也快起来。

    “那个……我检查过了,你乃至清之体,现在我手边没有合适的药。到时候我得去城里买点……你……不准走了,听到了嘛!”

    夜昙的语气有点凶。

    “咳咳……好。”

    “若是我那包袱还在便好了,那里还有些师父给的药。”

    而且……自己那画轴和面具……

    夜昙不提还好,这会儿玄商君又开始惦记自己的行李了。

    他到底不是那无欲无求的菩萨。

    “是什么药你还记得么?”

    “记得。”

    “那我到时候一并去买回来。”

    “对了……”听到夜昙说缺钱,少典有琴想起了什么似的,“昙姑……昙昙”,看见夜昙的神色,他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姑娘进城,若是路过遇到我之地,可否劳你帮我寻找一个画轴?”

    “就是被你抱在手里那副脏兮兮的画是吧?”夜昙朝柜子那努了努嘴,“放心我给带回来了。”她向来都是雁过拔毛的。

    他说的那面具,她是真没看见。但这画掉得非常明显,瞎子都看得见。

    “哎,你躺着,我去拿。”

    “这什么宝贝啊?”

    夜昙展开那画给少典有琴看,当然没忘记自己也看上一眼。

“不就一画……”

    夜昙刚想嘲笑一番,又皱起眉头。

    画上的人是一个道士。

    但他的脸……

    她很熟悉。

    可那人分明就是一个和尚,怎么就会变成道士了呢?

    “没破就好。”玄商君仔细检查了一番。

    画轴也好好的,没有被损害。

    玉佩也还在。

    少典有琴轻轻抒了一口气,将玉佩取出,又将画轴卷起。

    “烦姑娘帮我收着。”

    “还有,这个玉佩,请你收下。”这是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现在,合该把这个给需要的人。

    “这……”夜昙掂了掂手中的玉。

    这玉佩怎么这么眼熟?

    “这是不是……起火那日你配的那块?”

    “是。此乃我家传之玉。”

    “……”这就更奇怪了。

————————

    但是,少典有琴并没有按照计划那样离开甘州这处荒僻小村落。

    “抬腿。”

    “啊?”

    “我说抬腿!”

    夜昙揪了人大腿一把。

    但是不敢太用力。

    因为她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好得很慢。

    腰上的伤处到现在还没痊愈。

    再加上……

    夜昙边整理被子,边瞄了瞄人脖上泛着的青紫,有点心虚。

    她本想着拔火罐给他祛祛寒气的。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留下来一个月了,却还未大好。

    自己的神医招牌都要砸了!

    到时候又该怎么留他呢?

    离光夜昙揩完油,又将人身上被子掖好。

    “咳,多谢”,因病势有些加重,他暂时也走不了,“来生,必当结草衔环,报答姑娘。”

“你先别说话了”,夜昙将一碗药递过去。

    现在只能是……能拖一日算一日。

    又过了旬月。

    “对不起啊……”夜昙低下头。

    “这不怪你……昙昙”,少典有琴接过药碗。

    师父跟他说,他身体不太好,平时一定要小心。

    但他自己也感觉不出来。

    因为没有痛觉,往往发现不对时,已经迟了。

    “你已经尽力了,谢谢。”

    最多过一月,即使再不见好,他也必须要启程了。

    然而,身体从来是不以人力为转移的。

    半夜里,夜昙迷迷糊糊地被身边动静惊醒。

    她意识到,他又发烧了。

    夜昙当即施了些法术,等了一会儿,却也不见好转。

    “你醒醒啊!”

    情况急转直下,夜昙有点急了,开始拍人脸。

    为了不让他离开,所以……

    她至始至终,都在不断地给他下毒。

当然那剂量很小。

    但他的身体好像承受不住。

    想是因为那场火灾的缘故吧?

    “师父!!!”对方昏迷不醒,无奈之下,夜昙只能用传音镜联络自己的魔鬼师父。

    她的大喊大叫直接让镜子另一端的国师捂住了耳朵。

    “还是一样聒噪。”

    “师父!”

    “不是很好嘛?”国师放下塞在耳中的手指,揣起了手,看着镜中人,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

    “随便治治,吊着他的命,再送他去仙谷,你就不用去死了。”

    现如今,她还是挺珍惜这个徒弟的。

    若她能活下来,要自己倾囊而授……倒也不是不行。

    “那怎么吊啊?”

    “笨蛋,你就用为师教你的奇门术法,放慢他身上的时间就行了,一准能成。”

    “这么简单的法子,你为何不用?”

    “我……”被骂笨蛋的夜昙语塞。

    放慢时间,哪有那么简单?法力消耗大不说,还不持久。

    “我是想要……”夜昙转着脑子想措辞。

她不可能跟师父说自己要救他。

    “你该不会是想救她吧?离光夜昙?”

    “怎么可能!”

    夜昙的否认堪比光速。

    “那你是怎么了,直接把他绑了便是,还救他做什么?”

    光影中,国师的面目堪称模糊。

    “你又不是第一次对付自己的恩人了,为什么不下手?反倒还来求本座救他?”

    “……”

    国师的言语让夜昙无言以对。

    为什么?

    “我……那个他现在就要嗝屁了,那什么……奇门术会消耗我太多法力,我怕他撑不到献祭那时候了!”

    她只好瞎整了一个理由。

    “反正我得先救活他,师父,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啊?”夜昙没工夫开玩笑。

    “大不了我回来以后继续给你免费按摩好了!”

    “……免费按摩?”有点心动啊……

    但……万一死丫头回不来怎么办?

    “师父师父师父!”

    “知道了知道了!”国师有点无语。

“你就这样……”

    “那个……师父啊……”夜昙能够感受到床上人的体温降下来了,多少有些安了心。

    “你有没有法子治他的脸呀?”

    “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你那么关心他脸作甚?”

    “我那不是……主要是……这么放着……不好看嘛。”

    “夜昙,你不会是……”

    “没有!”

    “没有没有!”

    夜昙疯狂摇头。

    “绝对没有!”

    “……你最好是没有。”

    国师隔着镜子点了点夜昙脑袋。

    “你给我放清醒一点,知道嘛!”从镜中看来,那小子明明长得……也没有好看到举世无双嘛。

    “不然到时候别说是我徒弟!”

    “那师父你到底有没有治脸的法术嘛?”

    “我可没有!”

    说着,国师便掐断了法术。

————————

    “你醒了呀?”看来师父的法子果然是有用的。

    “昙昙……”玄商君低下头,“为何……抱着我?”

    “因为……”

    废话当然是怕你死了!

    夜昙在心里暗暗吐槽。

    “我就是帮你发发汗……发发汗啊……”她的眼神持续游移中。

    “昙昙姑娘,你能不能先松开在下?”

    她总这么抱他,他都觉得有点热了。

    “嘁……”夜昙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没人抱着,玄商君很快又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你怎么了?”

    夜昙的手还抓着少典有琴。

    “你冷吗?”

    “我……有点怕。”病势凶猛,他也感觉到了。

    “怕什么?”

    “再这样下去,我怕……永远都到不了仙谷了。”

    他再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师父了。

所以自己不想让师父失望。

    “我怕完不成师父他老人家交代的任务。”

    虽然师父说,还有其他人也可以,但是……

    “我也不想连累离光氏的那位公主。”

    “离光氏……那个公主?”夜昙明知故问起来。

    “嗯。”

    他们国家顶顶有名的公主也就她和青葵公主了吧?

    “那个……”夜昙止不住心中惊奇。

    “你就不会想要那个公主代替你献祭吗?”

    摇头。

    “为何!”他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坏!

    坏蛋!哼!

    “师父说我的体质比她更合适。”

    “而且,若能助她逃离这样的命运,我很高兴。”

    “……也算是做了点力所能及之事。”

    为那个女孩,也为这世间。

    少典有琴看向夜昙。

就像她。

    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如何会来到此处的,但想来这些年,她过得还算顺遂。

    当年,能帮上她一些忙,他心足矣。

    “你……就不怨么?”夜昙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楚。

    “什么?”

    “我是说……你明明没有做坏事……你……做了许多好事”,她低下头,摸摸手上佛珠。

    “不觉得命运待你不公么?”

    “不。”

    他并不怨恨命运。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助人本不是图什么回报。

    能帮便帮了。

    “放心,你不会死的。”

    夜昙跳起来,将人搂紧了。

    别人说这话,她多半是不信的,而且还会嗤之以鼻。

    “昙昙……我……”玄商君想说,不管如何,自己都是要按着既定的计划离开的。

    “你再等一等”,夜昙打断了他的话。

    “至多……至多一月,我肯定能治好你的,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去仙谷的。”

    “昙昙……谢谢你。”少典有琴到底没忍住,手轻轻抚上夜昙的背。

自母亲走后,很久没有人再抱他。

    可少典有琴也没想到,自那以后,这个昙昙总是时不时就冷不丁扑进自己怀里。

    抱着他不撒手。

    “你做什么啊,昙姑娘?”他故意喊她昙姑娘,让她不要靠自己太近。

    可她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我就是……帮你量个腰围啦。”

    “……”没错,就是这样,他说一句,她总是能回好多句,找出十七八个正当理由来。

    “手抬起来。”

    “做什么?”

    “哎呀,就给你做点新衣服,也去去晦气嘛~”

    “可是……很贵吧?”

    “放心放心,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

    “可是……”她都住这小木屋了,还能有多少富余的银钱?

    夜昙不觉有异,她量完了寸尺,兴致很高:“我去趟裁缝铺,你在这里等我啊,我很快就回来!不准自己偷偷一个人走掉喔!”

    “很快……”少典有琴轻轻问道,“是多久?”

    “裁缝铺比较远,我想……”夜昙扳了扳手指,“就算再快,也要两天。你等我啊!”

    “……”

少典有琴视线向下,盯着夜昙脑袋上的紫色发珠。

    他听得自己应下,“好。”

    ……然而,等了两日,仍不见半个人影。

    这下,玄商君心里多少有些急躁起来。

    她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少典有琴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出去找人。

    可才走到村庄的大路上,好巧不巧就碰见了一群小孩。

    少典有琴有些尴尬地捂住左脸。

    出来得急,他忘记带上夜昙的帷帽了。

    很显然,现在他是吓着小孩了。

    “等等……”玄商君不知道该远离那些朝自己丢石子的小孩,还是该走上去安慰一些被自己吓哭的小姑娘。

    “你在这里干嘛啊!”正巧被归家的夜昙撞见这幕。

    那她当然是……

    把那些破石头都丢回去咯!

    “昙……”玄商君再看不下去,上前将人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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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面妆】

    夜昙揉了揉手腕。

自她开始学艺,已经好久没真的纯动手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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