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蕴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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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门进来,那个人就这样躺在床上。

    榻上之人长发散开,如珠如云。衣袂翩翩,衣裙散开,露出颈窝深深。

    少典有琴愣在原地。夜昙素手轻扬,紫色的丝带轻若微风,在他的视线中,划出一道长虹。

    他下意识伸出手,这紫色衣带搔过掌心,便鬼使神差地抓住了。

    那般柔软滑腻的触感,引得他神魂悸动。

    “我饿了。”

    “……”玄商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夜昙倒是满脸不在乎。

    她朝着案几那处努努嘴,非常自然地使唤此间主人喂自己吃点心。

    “……”

    少典有琴端起一盘陌生点心,递过去。

    他默默看着夜昙一块块地将小点心们都消灭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地给喂到了床上。

    “这个很好吃的!”夜昙在盒子里挑拣了一块糕点递出去,“你也吃啊!”

    “……”玄商君接过,略微停顿后,还是默默将糕点送进嘴里。

    “好吃吗?”

    “……嗯。”

    “……”吃着吃着,夜昙忍不住凑上去。

唇齿间的甜馨瞬间放大,玄商君却若大梦初醒,一下站起身来。

    她这是……为何?

    夜昙一把抓住他衣袖。

    “你不是喜欢我吗?”

    “为什么……”她是想着,好歹也是最后了,自己总不能太吃亏吧?

    “我们……”少典有琴试图从夜昙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不能这样。”

    他是很想……可是……

    明知自己的结局,还要这么做……

    就太自私了。

    玄商君捏紧拳头。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那……你陪我……睡一会儿行吗?”夜昙扯着他的白色衣袖晃了晃,毫不见外。

    “……嗯。”玄商君放松下来,坐回了床上。

    其实……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亦都不想放弃。

    想到此处,少典有琴心中那些旖旎情思……便也渐渐散了。

    夜昙睡到天擦黑了才起来。

    睁眼一看,身边已经没人了。

她兀自在床上呆了一会儿,终是起床开始穿衣服。

    绛阙书房。

    玄商君方推开门,便忍不住捂起胸口。

    是毒发作了吗……

    他觉得自己脚步虚浮,头晕目眩,不得不扶住了门框。

    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未袭来。

    不是……

    居然不是吗……

    少典有琴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该不该高兴,可到底抑制不住心中酸软的喜悦。

    这就……够了。

    不必奢求其他。

    接下来……是生死存亡,刻不容缓。

    绛阙里没有适用的解药。

    想了想,他还是抽出宝剑。

    “殿下!”进来的飞池正好看到自家殿下拿剑划手,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飞池。”

    “殿下……”

    看着少典有琴递来的物件,飞池再也忍不住了。

“您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纵然……”纵然是横着国仇家恨,可又何至于此呢?

    ……何以至此?只因此去,是九死一生。

    “飞池,你必须要按我说的做。”玄商君一撩衣袍,起了身。

    “知道吗?”

    “……是。”看到他那坚定的眼神,飞池也只能答出这个字。

    ————————

    “少典老狗,拿命来!”

    她这次下的是东丘特制的毒药,所以有信心。

    中毒之人,七日内,必死无疑。

    夜昙人虽然被变相软禁在绛阙,却一直在思考破局之法。

    毒杀是最方便的,她一早就想用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途径。

    直到苏栀突然告诉自己,她有办法给少典宵衣下毒。

    于是夜昙便定了计划,先将毒药下在御前的物品里——这部分由苏栀负责。

    然后再由她去补刀。

    补刀这事很危险,也没有必要。

    其实,自己只要等人自己死掉就行了,让他尝尝肠穿肚烂的味道。

    可苏栀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少典老狗死掉的。

自己不做,苏栀便会去做。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住苏栀,保住东丘唯一的血脉。

    而且……若她不做,自己和绛阙里那位……

    说不定她真的会心软的。

    黑暗之中,夜昙清晰地感受到了美人刺入肉的声音。

    很轻微。

    成功了!

    夜昙心中自然雀跃无比。

    她刚准备抽出美人刺,那人却没有倒下,反而转了过来,面向她。

    夜昙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怎么是你?”

    “是我。”是他用其他理由请走了父帝,又在此处等她。

    那日,她与苏栀的密谋,他自然都听到了。

    “……”那糕点他没吃下吗?

    不过……也是。

    换她也是会防上一手的。

    “你怎么这么……这么傻?”玄商君捂着胸前伤口。

    血沿着尚未拔出的美人刺滴落在地上,星星点点。

他站立不稳,只能扶住一旁的案几。

    “你这样……要如何逃出去呢……”

    既然他知道了她要去刺杀父帝,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而且……今夜于她,是必死之局。

    “冤有头,债有主,我杀了你爹,再杀了你那些个弟弟,然后被杀……这很公平。”

    其实,总归都还是她亏了。

    东丘那么多条人命呢!

    “不要牵连无辜……公主……”

    “什么无辜,你们少典氏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夜昙一脸的不认同。

    “为了一张太极图,攻破东丘之人是你!你也一样逃不了干系!”

    “是……我……咳咳……说谎了”,少典有琴喘了几口气,看向夜昙,“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夜昙瞪大了眼睛,只觉自己浑身渐渐发冷。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过他的。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这一切努力化为泡影。

    “东丘国主……与王后……是我杀的。”

    “他们抵死都不肯交出太极图……”

    正如夜昙所言,父帝为了得到太极图而征讨东丘,本就是不义之举。自己没能阻止,还……做了帮凶。

是他们有愧于东丘族人。

    可父帝那里……

    “我……只能……这么做……对不起……”

    玄商君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这么做。

    消弭仇恨的方式,就是让报仇之人以为自己大仇得报,“我……咳……当时……只是怕你恨我,所以说谎了……”

    “昙儿,你……杀了我,咳……就不要……再杀别人了,好不好?”

    “……”她不想说好,也不想说不好。

    离光夜昙从来都知道,不能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做决定。

    而且……他的话前后反复,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随便相信!

    “你想得美!”

    “一人换一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既然你要死的话……我便成全你!”

    夜昙握紧了拳头。

    她终于下定决心。

    无所谓了……

    他也是少典氏的一员,还是顶重要的一个。

    少典宵衣的得力干将。

    就这样去抽出他胸口的美人刺,再割破他的喉咙好了……

让他血债血偿!

    可他会不会反击?

    “咳咳……”黑暗中,只传来少典有琴的咳嗽声。

    夜昙的目光忽的落在墙面的一把弓箭上。

    她缓缓退后几步,取下。

    夜昙弯起弓,搭好箭。

    玄商君闭上眼。

    一支箭蓦的破空而来,带起足以让空气都灼烧起来的炽热血腥。

    夜昙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只觉指尖有些黏腻。

    “你……”夜昙动了动脚步,最终还是逼着自己上前,将人抱在自己膝上。

    你没事吧?

    她想问,却觉喉咙干涩无比,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伤势……没有问的必要了。

    何况,自己有什么立场呢?

    夜昙怀中之人睁开眼睛。

    “你……”

玄商君的手轻轻捏住夜昙一角衣袖,嘴张张合合。

    要好好的。

    “我……”

    我爱你。

    他终是没有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就算利箭没有穿透咽喉,真的说了,也只是……

    徒增烦恼罢了。

    他们之间,隔的是万水千山。

    国仇家恨,岂是轻易能逾越的?

    夜昙看到,捏着自己衣袖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垂下。

    大殿之上,那引起各国争夺多年的太极图,默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殿下……”大殿的另一侧,躲在屏风之后的飞池紧紧掐住自己的双手,直到鲜血渗出,才能勉强不发出声音。

    事态紧急,他必须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那放冷箭的究竟是谁……接下来,都必须要按照殿下的安排来——送离光夜昙走。

    ——————————

    在飞池的安排下,乔装过后的夜昙走在宫道上。

    “我兄长是冤枉的!”

    清衡君——少典远岫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

他跪在宫殿台阶前哭。

    “他没有欺君,父帝为何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原来是宫里下了旨意。

    夜半,玄商君不知使了什么借口,将至尊请到了绛阙。

    之后,自己无缘无故身穿衮服,出现在陛下寝殿。

    欺君、僭越、大不敬……

    每一样都是大逆之罪。

    玄商君与那女刺客是一伙的,为了确保君父安危,自己当机立断,将之毙于箭下。

    这是二皇子的证词。

    于是,一个故事便产生了。

    玄商君勾结刺客,行刺王驾不成,又企图软禁圣上。

    他按捺不住,急于登基,故而夜半时分黄袍加身,只待逼宫篡位。

    “看什么”,飞池转过头,朝着夜昙使眼色,“还不跟上!”

    虽然他家殿下和清衡君真的很可怜……

    但他不能对着自家殿下用命换来的人发火,也不能真的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殿下会怪他的。

    飞池带着夜昙来到停灵的偏殿。

现在这地方虽然冷清得很,但该有的规仪还是一应俱全。

    玄商君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没有那位的命令,谁也不敢真的在规制上怠慢了。

    “进去吧。”

    “……”被飞池安排成哭丧女的夜昙跨进了寝殿。

    安安静静的,没有闹腾。

    她答应来,自是想要看他最后一眼。

    白布垂下来,棺材的盖子已经合上。

    夜昙将手搭上去,楠木棺材在暗夜里愈发冰冷。那刻苦寒芒刺得她开始微微颤抖。

    “站住!”宫门口的侍卫一把将手中长枪挥了下来。

    “陛下有旨意。”飞池向人行了礼。

    陛下最终还是没有下达任何的处罚令。

    也是,人都已经不在了,再处罚,又有什么意义呢?

    夜昙伸出手,将那金缕玉衣的面具剥下。

    停灵尚且未满三日,上头便下旨封棺移葬了。

    历代的宫闱秘事,怕也都是如这般被尘封的吧?

    他的脸……

    夜昙从棺材的暗格中爬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

    还是和从前一般,并未开始腐烂。

离光夜昙就这么躲在棺材里摸瓤子的脸。

    摸了一会儿,外边抬棺材的突然一震。

    “啊……”夜昙忍不住捂住脑袋。

    好疼啊……

    夜昙疼得直飙泪。

    这一下,跟醍醐灌顶了似的,她又开始猛敲棺材。

    “开门!不对,开棺!我要回宫!”

    眼见着棺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飞池只得命令队伍暂时停下。

    还好,这里都是殿下的心腹,不然又是掉脑袋的大罪。

    “离光夜昙,你还要干什么……”

    “你已经害死了殿下……”说话间,飞池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琅环阁的那一日。

    若自己没有去借那本书便好了。

    殿下选择李代桃僵……可陛下却不怎么领情。

    只是为了让离光夜昙忘记仇恨……自始至终,无人知晓的那些牺牲,终将随着这棺椁一起,深埋于尘土。

    ……即便如此,也不得安宁。

    那个祸首现在还在里头敲棺材板呢!

飞池打开了棺材的暗格。

    “哧溜”一声响,夜昙便滑倒了地上。

    “我不走!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夜昙调头,准备离开。

    就算她也想杀他,却不能容许别人先动手。

    她要杀了那个趁乱得利的渔翁。

    “等等!”眼见着对方要去送死,飞池终是看不下去。

    ——————————

    果然不出她所料,苏栀背后的门路,那个所谓的贵人,就是二皇子。

    那个觊觎东宫之位的人。

    他的母亲是如今的中宫,玄商君一旦出事,他就是那个最大的受益者。

    这也难怪二皇子能在非常合适的时候出现在那里,然后射出那支箭。

    一切都是为了太子之位。

    夜昙闯进二皇子寝殿之时,他还做着成为东宫太子的春秋大梦。

    “等等,别杀我……”美人刺架在脖子上,二皇子有些慌。

    “你不是古越国的公主吗?”他自以为想到了可以说服对方的理由,“你何必为东丘之人赔上自己的性命?我可以许你未来……母仪天下。”

    “……”今夜,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了结这段因缘。

    “你说得对,我很乐意。”夜昙点点头。

    “是啊,跟着本王,保你……”二皇子试图稳住夜昙,谁想到嘴巴却突然被人钳住。

“离光夜昙,你给我吃了什么?”他大惊,随后便试图呕出吞下之物。

    “当然是毒药咯”,夜昙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难不成你觉得是仙丹?呵……有那玩意儿我早吃了,还能轮到你?”

    “……”

    “既然殿下诚心与我合作,想必也不会介意吧?”

    “……不……不介意。”二皇子咬紧牙关。

    这个女人果然不像苏栀那般好糊弄。

    “那我的新身份……”夜昙一屁股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看人,“就拜托二殿下咯~”

    数日后。

    册封太子妃的大典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典礼的主角身上。

    “你……你要干什么,你疯了!”二皇子惊惶四顾,发现周围竟无一人可以求救。

    “离光夜昙,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给我解药的吗!”

    “解药你就别想了!”身着大红衣衫的新娘丢掉了手里的盖头。

    “从进宫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宫里……”夜昙仰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无非是死亡、背叛和杀戮。”

    这天……真实一碧如洗啊……

    就像那个人。

    “我没有退路,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算夜夜做噩梦,害怕到颤抖……等到了明日,该做的事,还是不得不去做。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那样的人……”夜昙的语气中有一种罕见的温柔与怀念。

    其实那一夜,于二皇子殿中,她本可以直接将人杀了。

    但夜昙需要安排苏栀提前离开,她也需要让所有臣公都见证今日的一切。

    这样,才能替那个人洗刷污名。

    当然,自己也难逃一死。

    不过,反正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了。

    亡国的公主进宫来做丫鬟,只是为了复仇。

    最终却发现自己其实是弄错了人。

    发动战争者,主张杀东丘国主之人,都另有其人。

    至此,连复仇,也变得可笑起来。

    发现真相的时候,亏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虽只余下无法挽救的怅惘,但她会永远记得。

    见识过光明后,还要继续忍受黑暗……当然会更痛,也更艰难。

    但那也远甚于……从未识得光明。

    史载,古越国公主离光氏,于封妃典礼,刺杀有熊氏太子,二人皆毙于当场。

    ————————————

    “昙儿?”

    夜昙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目光终于聚焦在身边人的脸上。

“有琴你会说话了!?”她一下坐起身来。

    “是的”,神君摸了摸夜昙的头。

    依他推断,她使的大概率是修复心魂之类的香。

    他醒来后,除了检查仍在身边沉眠的夜昙,还查看了一下被她胡乱丢在地上的太极图。

    谁能想到,太极图上的那缺角处,也随着自己声音的恢复,恢复了原形。

    “那个什么……那箭可不是我射的!”夜昙见人沉默不语,有点心虚。

    “你记得的吧!”她越心虚,声音也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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