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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袁成复问派要员去长安所为何事,他摆摆手,端起姜汤喝了,“没什么事,大雁塔又到了查验的时候,早先我在长安,主持过修缮的事,本来想亲自去看看,可惜力不足。工部的徐大人跟长安府尹是老相识,愿意替我去一趟,也看看他们推荐的学子。”
袁成复便让万知帮忙从包裹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样用布包着,打开是玉。
“在长安有幸遇人送玉,特意拿来问问兄长,做成个什么样子好些。”
袁成林拿在手里瞧了,实在是一块饱满顺滑的玉料,比比大小,思索一时,笑了,“要不,你做个镯子送人?该送个好东西给人家。剩下的料子,还能雕个小弥勒佛,将来给孩子戴。”
万知蓦地笑出来,叫袁成复脸一热。“那还远呢。”
“我又没有说给哪个孩子。”倒是袁成林开个玩笑,“我要来给平裕,你乐不乐意?”
“那怎会不乐意!我本就想着送给兄长呢!还怕你嫌弃。”
一阵笑声,胸腔激起点暖意,袁成林眉头舒展开来,眼神落在书架上的兰花,说这到了开花的时令,却连个花苞都没有。
“兴许是今年京城冬天冷吧。前殿养的那两盆,也没开。唉,还是我疏于打理了。”
“无妨。”袁成复打开小木匣子,里面是从扬州带回的几朵琼花,滴了药,现下仍是完好如初。
袁成林端详一时,取出一朵放在兰叶上,其他的仍封好,“拿去养心殿吧,爹若醒着,定然高兴。扬州,他很喜欢那个地方。”
王芷来了,身后的侍女端着热汤药。等袁成林服了药,几人便去前堂用饭。王芷本不善言谈,饭桌上却尽力问了许多袁平裕的事。那汤药里应是含的有安神药,袁成林简单吃了不多眼皮便有些低垂,王芷叫人扶他回去歇息,自己仍在桌上陪着,这才小心诉些苦来。
“应是陛下病倒后忙的,过了年,省春的精神就不太好,坐一会儿便困,真睡了,一会儿又醒了。请了太医,方子换了几次,也不见多好。前些日子,请家父和小弟入宫吃饭……席间又咯了血,唉……”
她眼里不觉含了泪,“殿下,我真不知该如何跟家父说,他总说小弟没出息,整日只对女人上心,这种时候,我倒希望父亲能学学牧之。考试无定期,京城滞留这么多学生,他再与那些学子频繁来往,岂不是落人口实……省春当我是袁家的人,我自然不能再是王家的人,可我也不想他们牵连其中。”
袁成复一时不语,他想起当时王牧求的那张签,再想尚书本人颇知奋进,所以能顺利地搭上太子这条船。他安慰道:“嫂嫂受累了,宫里风言风语,今后有什么事,都交给我来做。”
王芷连连道谢,说不放心再去看看丈夫,让他二人放开些,想喝酒了就叫人温。她站起身来,头却发晕,勉强走了两步就身形不稳,被袁成复眼疾手快扶住。
“嫂嫂冒犯了。”他搭手把脉,不免吃惊,便来回试了几次。他给万知使个眼色,万知会意,把在外等候的宫人挥退,自己在外守着。
“嫂嫂最近可还有别的不舒服?可请太医看过?”
“偶尔有些头晕,从有平裕就有这毛病,吃些甜食一会儿便好,就没在意,没请人来看。”
袁成复也没想到安雨生前些日子教授他的一些妇科知识这就派上了用场,本意是叫他平时好好照顾朱华。他又问了些问题,最后压低声音说:“嫂嫂应是有孕了。”
王芷愣了,手不自觉就放在身前,有些颤抖,看他面上无甚欢喜,便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多谢殿下。可要告诉省春?”问完自己又摇头,“还是等等吧,莫让他在别处操心了。”
他点点头,又说:“嫂嫂还应像以前,日日打扮一番,而非现在这样朴素,你心情好了,大家都好。”
王芷退后两步,向人行一大礼,“那就拜托殿下了。”
再去养心殿,袁成复又坐了整夜。万知随即跟着卢琛去办事了,内卫正是缺人手。卢琛问他要不要派人去请江枫回来,他说再等等。江统领为老皇帝鞍前马后二十余年,既已归隐,怎么忍心叫人再掺和这俗世凡尘。
宫人都被他挥退了。老皇帝在床上躺着,始终闭着眼,呼吸均匀。某一时,他生起些怀疑,老皇帝其实是清醒的,但又确实听不见身旁的响动,也闻不到鼻下的花香。
在皇帝身边侍候了多年的老宫人跟他说,皇帝昏睡的时候偶尔会说些梦话,曾经念过他的名字。
没念过太子?老宫人连忙笑答,当然,念得最多的是太子。
宫人还说,许多人想来探望,允许进来的只有丞相,案上堆的折子都是朝臣送来的祈愿。他一本本翻完,没什么可看,偶有几本是皇帝清醒时批过的。
楚王的折子在末尾说妃子旦晚临盆,不知男女,望父亲赐名。皇帝只批了小名幼荷,大名留给楚王自取。江州的主事想送一套影青瓷碗来,一大五小共六只,形容碗壁的莲花纹宽厚肥美如菩萨宝座,又花瓣形态各异如微风拂过真实可见。皇帝批不急送京,再塑三只大中小莲纹花口盘作为一套。吴王二月又问是否要送琼花入京,并未答复。
袁成复清晨被痰声惊醒,宫人来回进出几次,随时候着的御医进来看望后,屋里又剩他跟皇帝两人。
袁素洗坐靠在软垫上,看了几眼脸庞显然更有棱角的小儿子,似是笑了一下,而后眼神落在枕边的花上。
“我说梦里怎么去了江南看花,省春他娘可会画画了,唉……朕是不是老了?”
袁成复不作声。
“平裕听话吗?”
“听话。”
“那就好。”老皇帝短促一笑,这次袁成复听见了。“前几日卢琛跟我说,平裕有堂弟了……老二还是争气啊,你们仨小子,一个都指望不上。”
他仍是无话可说。
“去吧,陪你大哥吧,在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当。”
于是他行礼要走,转身又被叫住。
“仲夏……”老皇帝从枕边摸出了那块玉。
他这时踌躇了,看着那玉在空中悬了半天,直等到老皇帝拿不稳,才上前跪着接了,手也是抖的,“儿臣……告退。”
日光浅浅的,时时被云盖了。
下次再来养心殿会是什么时候?袁成复进了袁成林的书房,瞧见跟兰草很是相配的琼花枯了,知道这日子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