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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动作僵在半途，面色尴尬，匆忙收了东西。他四下看看，语带威胁道：“魏生，莫要不识好歹。”
魏兴平复了呼吸，沉声道：“在下乃是行台尚书省官员，食君禄、忠君事，不敢奉命！”
来人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随手拱了拱转身离去。此时，魏兴才发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打了个哆嗦。
过午后，刘纹寻了过来。因距离魏兴所负责的地块较近，这几日他常来与魏兴合用午食。
他远远打了招呼，却发现魏兴坐在一棵树下似发了呆，竟是一直没看到自己。刘纹走得近了，在魏兴眼前晃了晃手掌，对方这才猛地回神，吓了一跳。
眼见是刘纹至此，他这才长舒了口气。
刘纹哈哈一笑，坐在魏兴身旁，问道：“德昌兄这是在思考何等宇宙至理，竟至如此深沉？”
魏兴此时正自后怕，见刘纹坐在一旁，他看了看几个正在休息的小吏，压低声音将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刘纹开始还颇戏谑，听到最后便已正色起来，眼眸急转。他对魏兴道：“午后不要再量了，你我速去寻砺锋兄，此事颇为险恶，当早做准备。”
魏兴犹豫只在一瞬，但眼见刘纹郑重他也不再犹豫，当即给三个文吏放了假，他自与刘纹去寻了石冲。
午后，三人寻了处破旧亭子商议了一番，均发觉事情棘手。
石冲道：“这几块地，在图册上造的都是各地民户，有姓董的、有姓马的。都只是均田的民户而已，哪里配得上什么产业？更哪里配得上足足五两银子？”
刘纹道：“城固县里，吴氏、张氏、廖氏三家为大，阴蔽逃户收敛的隐田自然不少，今日寻到德昌兄这里来的，怕就是其中之一。”
魏兴捏了捏手指，沉声道：“而今，某乃是朝廷官员，而非小吏。他们敢伤某性命不成？依某看，此事不当忧心，继续去做，自有行台尚书省为某等兜底。”
石冲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刘纹却对他们摆摆手，道：“两位兄台，莫做此等想法。某等一众外地官吏总有几人？加上在更西边的楚兄、苏兄，不过五个正官，十五个吏员。”
“那又如何？他们还敢杀官造反不成？”石冲听得不耐，可紧蹙的眉头却显然说明了他心中的不安。
刘纹叹了口气道：“此事得慎重，这强龙尚不压地头蛇。若是当真惹怒了这等豪族，他们聚集村民只把某等打杀了，随口编一个罪名，就说是官逼民反，你猜行台尚书省会如何处置？”
这般一说，两人便也都悚然。
若真是听闻官逼民反，尚书省怕是第一时间先要平乱安抚，可那乱民自不是真的造反，一番对峙后他们怕是成了死有余辜的替罪。
前些年两人在石泉县中也多曾遇到衙役勾结大户，栽赃平民百姓的事情。有些他们肯为生民做主，有些却是怕抵牾了那些当地豪族，惹得难以为官，最后也不过是轻轻放下。
现在人在异地，不止是这些当地豪族，便是当地官府也未必站在他们这边。最后出了事，他们恐怕背了全部罪名，反倒死有余辜。
一时间，两人俱都有了退意。
刘纹还在一旁叙说，言及下次若再度来人，可好言安抚。几人也不消真的作假，认认真真量完土地，留下一个真的账簿存底。只编个假的糊弄乡绅，先保个安稳再说其余。
另人闻言后，俱觉得有理，便都应了下来，并自即日起多加提防。如此，既全了职责，也免得与官绅起了冲突。如是最好。
入夜，三人带着各自文吏连同另外两名官员、吏员入了县中馆驿安歇。
忙碌经日，只吃些干粮、冷水，几人都觉得有些疲乏。互相招呼，简单总结了今日测量进度，便打算安睡。
当灯火熄灭时，馆驿之外，几个黑巾蒙面的人影出现在了巷口，各自怀中都抱着一捆干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