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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苗从昏沉的状态中醒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裹起来。
他动了动自己的肢体,才发现自己还是猫的形态。他的尾巴沉沉,摆动一下都很吃力。
他在哪里?他不知道。
这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像极了他自己的房间,那是从来不被人打扰的黑暗和死寂。
阿苗趴在地上,这时候突然意识到它身下有一个软垫,毛绒的触感忽然让他记起了那个小家伙,曾经单纯又莽撞的那个笨蛋。
对了,他那天明明只是在天台上蹲了一会儿,怎么会一脚踏空呢?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和乌啾去解释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荒谬的事。
阿苗不记得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逆着风落入钢筋水泥的森林之中的。
封闭的空间,即使他的眼睛再亮,都很难灵动地转起来。他根本就在混乱的思绪里迷失了,这一下子被打成了一团没有出路的毛线团,他怎么用爪子去抓,都没有办法找出一个突破口。
无尽的压抑,无尽的安静。没有光,没有爱。好像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了。
好像……和乌啾的生活,只是一场他幻想的梦。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难道说,所有的事都是他的幻想吗?
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一只被赋予幸运的猫。
他的幸运是由那么多人和那么多猫的不幸换来的。
阿苗感觉不到热,也不冷,只是十分窒息的闷,他没有办法呼吸了。他被孤独吞噬了。
阿苗缩了缩身子,他感觉眼皮很沉。
他想回家了。
记得乌啾说过他想回家。他应该要放他走,很快。
他不能再做自私的猫。
他已经足够自私了。
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个体,他却硬把乌啾扯进了自己的故事。
这里是哪里?是波士顿,阿苗记得他坐上了飞机,被乌啾扯上去的。而且在飞机上,他做了很长很久的梦,然后他暴露了自己是一只猫的事实,是他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的状况。而且他应该向乌啾去解释这件事。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逃了。
他是一只不负责任的猫。
那时候乌啾很惊讶的表情,他是嫌恶的惊讶吗?因为他骗了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自大的、强人所难的、一厢情愿的骗局。
阿苗握紧了自己的爪子。
他想要的是把他从那片雪山里带出来的光而已,那是多么理想化的事。
黑暗的世界忽然出现一片黄色的晕影。阿苗终于得以呼吸。
一个孩子进了来,一盏小灯亮了起来,他说着什么。
阿苗的眼睛被狠狠地刺激到了,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这下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原来他周身是一个金色的铁笼,他被人关了起来。
他作为一只高傲的猫,居然也有被人关的时候,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乌啾如果看到,肯定要笑他。
“你饿了吧,"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用着英语说,"这些,你吃一些吧。"
男孩的衣服看起来很廉价,他的T恤上印了一只卡通的小猫,一只金色眼睛的猫。
他自顾自地,拿来一个很崭新的食盆,里面倒了各种各样优质的猫粮。
阿苗虽然不吃这种猫粮,但是他还是认得出一两种。那很贵,似乎不是这个孩子的家庭担负得起的。
阿苗的眼睛渐渐地又恢复了明亮的模样。他转动着脑袋,慢慢地环顾四周。
不是很大的房间,处于整个房间正中的就是他和这个金色的铁笼。那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像是想要放他出来吃饭,又很矛盾的样子,他端着一个小盆,小脸上十分纠结的表情。
阿苗在这里看到了生活气息。一只猫生活过的气息。
房间的角落里有几大袋没有拆封的猫粮,还有十分庞大的猫爬架,另一侧是一个收纳柜,里面琳琅满目地装着猫用的玩具。
还有……充盈在整个房间里的悲哀的思念,从这个孩子的身上不断地蔓延开来。
阿苗忽然打了个喷嚏。
"你是不是冷了?"那孩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又手忙脚乱了起来。
阿苗听到他喃喃自语。他在说毯子放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找不到呢?为什么总是在需要他的时候没有能做好充分的准备,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阿苗心想,人类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呢?
他还是不懂人类。
直到很久以后都没有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