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续江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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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岁那年进京的元夕夜,她确是命悬一线,梦中的经历真实存在过,但救她命的谢三李那张脸变得越来越模糊,梦境被悄自变幻得也次次越来越离谱惊悚。

    纵使谢三李不是妖孽,生前被人平白咒骂才导致他死后在定都冤魂不散,但他也不该偏生一直缠着她。

    梦里的画面变得越来越光怪离奇,陆柔汐只能全怪自己倒霉。

    刚遇刺那年几乎日日都能梦到,日子长了她逐渐也不想同身边人再论,这些年吃着助眠药调理倒也好去不少,眼盼望及笄,才把药刚停两天,谁知又给魇住。

    宝簪向来比璎珞要大落嘴快,说与她听倒又要惹府里操心。

    宝簪摸到床榻上的冰凉物事,将石头递到她跟前儿,好奇道:“姑娘,这玉佩我给您收起来?”

    陆柔汐低头扫了一眼玉佩。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死人的遗物,光明正大摆着终究晦气。

    不过这谢三李也是救了自己,不妨先收着想办法再托人送去他在祁国的陵墓。

    她微微颔首道:“好。”

    随手翻看桌上新完工的绣样儿,璎珞端水盆子开门进来,神情焦灼,转身见她醒了,忙欣喜:“姑娘醒了,相爷催你快些,宫里遣人来说,今日你进宫去还有桩事情。”

    陆渊既然催了,必然要紧。

    三人心绪喜乐,来不及细问,陆柔汐收拾规整,戴了斗笠便往穗安堂去。

    各庭院落已挂好大红的布绸,换上新的红皮灯笼,每只灯笼贴鎏金圆吉字,半月前容月命下人把整个陆府翻覆一转来,将枯花败草皆仔仔细细剪掉,如今陆府酥雪伴郁红,一派繁华锦绣。

    较之年夜的团圆宴席,今日倒显得更加隆重,一路上所见的小厮婢子纷纷朝大小姐道喜。

陆柔汐走走停停不断点头。

    宝簪乐滋滋,得意得合不拢嘴,陆柔汐是先帝亲封的和亲使者,虽养在陆府,身份却位同公主,自小受大虞黎民仰重。

    陆柔汐往年的生辰,连大内都会过问,为了今日的及笄宴,官家遣匠人专门为陆家再添一所摆宴用的春香楼,陆相也早早儿下帖宴请坐守大虞半壁江山的朝臣。

    四处皆是抱了翠色宫花,忙着打扮府邸的小厮仆妇,两个丫鬟替陆柔汐高兴,陆府平日里死气沉沉,今日如此这般实在难得。

    璎珞跟在陆柔汐身后悄悄瞟了眼她,微微泛了涟漪:今日及笄意味着和亲在即,也不知往后的大祁姑爷是否好相与。

    ———

    穗安堂外,容月大丫鬟琥珀抱了汤婆子立在屋口,远看三人从游廊过来,同宝簪交过眼色后,确是陆柔汐来了,撩毡帘转身进去报名儿。

    堂内燃了青水木的香,混着下人刚放入净瓶内打了霜的红梅,一进来便让人心神安宁,芳菲涤魂。

    正堂坐了对儿一黑一棕的中年夫妇。

    “浅儿,今日生辰,父母亲祝你福乐安顺,岁岁如意,往后我的小浅儿就是大姑娘了,要学着照顾好自己,不能动不动哭鼻子了。”

    容月气色极好,今日并非官礼,虽未着诰命服,但身上的棕红牡丹绣袍夺人眼目,衬得她和蔼大气。

    继母家世显赫,陆渊却推崇节俭,嫁给他后容月一向喜欢淡雅素衣,这一身的冗服陆柔汐许久未见。

    她两岁丧母,容月是陆柔汐亲娘指定的继室。

    邹云婧产下陆家双生子气血亏空离世后,是容月随陆渊宦海流转,从未有过抱怨,幼时她们三姊弟同祖母在旬阳,每年只见得一次父母。

    邹云婧是她的救命恩人,容月操持陆家,恭敬祖母宽厚后辈,最重要是她一心扑在三姊弟身上,竟不愿给陆渊再添子女。

    就连祖母劝她也无济于事,做这一切倒像是容月在报当年邹云婧的救命恩情。

    小时长在旬阳,陆柔汐同父母亲都并非亲热。

心底仍微微有些触动,陆柔汐嫣然笑后,朝父母抬臂行礼。

    “浅儿见过爹爹,母亲。”

    抬头瞥见陆渊手边侧座,竟是中宫娘娘身边的卫大官。

    虽说大内历来照拂留意她的生辰,但卫大官是皇后娘娘身边顶重要的内侍,娘娘向来离不开,什么要紧事儿要他亲自来趟陆府。

    自她进来,卫大官没拿出一件东西,估摸不是来说赏赐与她听。

    陆柔汐欠身,恭谨道:“臣女见过大官。”

    卫大官起身朝她回礼,客套夸赞了几句,又转头看向陆渊,愣了片刻挑眉道,

    “陆相公,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同姑娘讲罢,咱家好回去复命……”

    陆柔汐视线不由落到陆渊身上,咽下唾沫。

    容月扬首拿起手边的月牙饼咬上一口,捏住手帕尖端儿,面如土灰擦了擦嘴。

    卫大官甫一出声,陆渊手中茶盏晃荡两下,看得众人心中紧张。

    陆渊放下茶盏,一边捋了须子,终于笑道:“卫大官今日是奉旨来接你进宫……”

    陆柔汐眨眨眼:“女儿晓得。”

    陆渊说话吞吞吐吐,听得她肺腑一直背着口气儿。

    容月瞟了眼陆柔汐,正襟:“官人还是直接说吧,浅儿也大了,她的婚姻之事关乎国运,自己岂非不晓。”

    陆渊点点头,起身朝她走来,顿了顿,遂道:“今日,祁国三皇子齐穆泽携使者来访,点了你,要去接风……”

    陆柔汐愣住。

    若今日真为齐穆泽接风,她以后多半是非他不嫁,即便命硬能嫁他别的兄弟,在祁国的日子也怕不好捱。

但,嫁给他,她宁可注孤生。

    “父亲”,她鼓足勇气,阖眼深呼一口气,微微扯扯嘴角,挤出微笑,柔声:“父亲,今日既是女儿生辰……”

    陆渊听到话腔,朝里的步子调转了方向,眉间不解缓缓转过身来。

    “可否容浅儿做一次主,浅儿不愿去为齐贼洗尘!求父亲与官家再商议……”

    “啪——————!”

    陆渊火气瞬间冲上来,没想到平日乖巧懂事的女儿仍旧不明白身上到底是什么担子。

    璎珞上前扶住被扇得步态晃悠的陆柔汐,恫恐后脱口而出,

    “大相公!齐穆泽可是贼子啊!”

    陆柔汐扭头看向她,发红眸子里盈满泪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朝她拼命摇头。

    璎珞咬牙,权当没看见,上前跪在陆渊脚边,挡住他的步子,举头哭着求道,

    “求主君三思!求主君,主君三思啊!齐穆泽是沙场舔血的人,坊间传闻他搜罗各国小娘子玩弄后绞杀……”

    “主君,大姑娘是您的亲闺女呐!”

    ——————“哐!”

    “我用你教?!!”

    陆渊气得胸口痛,使劲儿一踹将她踢开,璎珞轰然撞到花几的拐角,缓缓滑下,眼神从祈求化成灰暗,额间创口不断涌血。蓦地,呼吸变慢,嘴角也渗出一缕一缕殷红。

    宝簪在门外惊叫出声,冲进来与陆渊擦肩而过,将璎珞圈在怀里痛哭。

    陆柔汐失魂落魄,泪水早已糊满视线,跪坐在地,扯掉身上斗篷,肩膀抖擞不断抽噎,只欲扑上前去探璎珞气息,胳膊却被容月身边的范姑狠命拽得生痛。

容月上前递茶,陆渊抢过青瓷茶盏,“砰”的一声,瓷片四散迸裂。

    陆柔汐抬脚踩了范姑,挣脱开后疯狂朝璎珞爬过去,手肘意外摁过瓷片,伤口迅速溢出来红血。

    一道清晰血痕,触目惊现织毯。

    陆柔汐眼底朦胧不清,门口的人影转身,指着她怒斥:“陆柔汐,你给我记着,你活着,就是为了延续大虞的江山,你就是死,也得给我嫁到祁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