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积弊成病,勉从劝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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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高拱手段差了点,也没道理看不出一旦李贵妃变成李太后,他高拱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他分明有恃无恐,这不得不让他起疑。

如今又频繁与朝官来往,究竟想做什么?

    “能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事吗?”朱翊钧缓缓开口道。

    蒋克谦顿了一下,有些为难。

    他小心翼翼道:“殿下,元辅家中也颇为简朴,没几个下人。”

    这就是安插不了人的意思。

    又是个清官。

    朱翊钧面色古怪,怎么感觉,自己反而像个对付清官的反派。

    蒋克谦突然又道:“殿下,倒是张四维那边有个消息。”

    朱翊钧看向他。

    蒋克谦继续道:“元辅似乎承诺了让王崇古入内阁,换取那边交出宣大的军政。”

    嗯?

    朱翊钧眉头一皱,心中更加惊讶。

    什么时候内阁席位能轮到高拱做主了?

    高拱专擅到这个地步,真不怕被清算么?

    他又准备怎么兑现?真以为他许的诺,两宫会认下这事吗?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继续盯着。”

    多想无益,今日是初六,还有四天,他就该登基了,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会使出手段。

    ……

文华殿,侧殿。

    “阁老。”

    “高阁老。”

    高仪来得晚些,殿外诸多官员纷纷与他见礼。

    “座师。”

    高仪回过头,就看到自家弟子王鼎爵,以及他兄长,那位三鼎甲出身的王锡爵。

    他没好气道:“什么座什么师,说了多少遍了,公办的时候称职司。”

    虽然责备了一句,但高仪又想起了,那位总在办公时称他先生的皇太子,神情倒是颇为复杂。

    王鼎爵连忙认错。

    王锡爵也开口道:“阁老,元辅跟张阁老都来了,等着您呢。”

    高仪点了点头,告罪一声就往班次前去了。

    见他走远,王鼎爵才感慨一声:“兄长,你看座师这性子,是比元辅和张阁老讨喜多了吧?”

    方才他二人跟高拱行礼,都没得个正眼瞧。

    张居正倒是不咸不淡应了一声,但看样子明显有些神游天外。

    王锡爵摇了摇头:“你有这想法,永远做不了实事。”

    都入了内阁,怎么可能做个好好先生。

    推行新法,性子不强硬点,就等着被糊弄吧。

高仪这性子,不适合在内阁,反而适合回礼部。

    他没心情教训自家弟弟,只是静候着那位皇太子。

    从来京城开始,耳边就没停止过这位的传言,他倒是十分想看看这位究竟是什么成色。

    若是吹捧出来的孬货,王锡爵可少不得要在自家题记里好好记录一番。

    只盼,真有传闻中三分成色就好了。

    恰在此时,一个太监进了侧殿,跟高拱说了两句。

    只见高拱轻咳了一声,百官连忙动作,各自走向自己的班序。

    王锡爵知道,这是太子已经入殿,等着百官觐见了,连忙拽着弟弟站回班次。

    前两次劝进他没能参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升殿!”

    随着一声唱喝,后殿的钟鼓礼乐声慢慢响起。

    王锡爵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从侧殿转进了正殿。

    只见得殿内两侧麒麟衣,飞鱼服的锦衣卫挺拔威猛,虎视眈眈。

    两位纠仪官立在御阶下方,面无表情,检视着群臣。

    王锡爵悄悄抬眼,前后看了一眼自己这一列。

    啪!啪!啪!

    礼乐声中,三声净鞭响起。

    王锡爵抬眼望去,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挥动着净鞭,唱和着什么。

他班次靠后,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

    王锡爵只见到,那位身着縗服的孩子身影,端坐在了御案之上。

    群臣持笏拜下。

    礼部提前知会过流程,王锡爵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跟着拜下,口中含糊敷衍着:“恭迎皇太子殿下临朝。”

    “问殿下躬安。”

    两位纠仪官已经起身,在班次之中来回走动。

    一双眼眸如同鹰隼巡视着百官。

    此时哪怕留下一滴汗水,都是丢官罢职的大不敬之罪。

    “本宫无恙。”

    王锡爵只听到一个略显稚嫩,却沉稳冷静的声音。

    听起来倒是颇为沉稳,可惜看不真切。

    若不是知道后果,他恨不得踩在纠仪官身上,往御案上看去。

    咚!咚!咚!

    钟鸣礼乐之声再度响起。

    王锡爵才发现,自己一个愣神的功夫,高拱已经出列奏对劝进了。

    只见绯袍大员当先举起手中笏板。

    王锡爵连忙跟着同僚,慢了一拍地跟着道:“伏以天祐下民,作之君以康四海,父有天下,传之子欲主万年,况讴歌朝觐之咸归望,宗庙社稷之有主。”

……

    “虽嬛嬛在疚,未忘哀痛之情;然业业万几,当思难大之托,臣等是用局地孔惶,叩阍弥切,愿终陟于元后,始克慰乎群心。”

    随着劝进笺词往下,百官的声音逐渐整齐划一起来。

    殿后,黄钟鸣动,礼乐悠扬。

    殿内,山呼海啸,如雷贯耳。

    王锡爵此时本带着看客心态,此时也忍不住脑中一团浆糊,跟着群情一起慷慨激昂。

    逐渐含糊的词句,慢慢也跟着宏声喊了出来。

    ……

    “伏望殿下永怀凭几之词,蚤荷受球之宠,阐皇猷而恢帝范,光圣德于日照月临,绵凤历而奠鸿图,延国祚于天长地久。”

    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王锡爵背后几乎湿透,却仍然跪服在地方不敢动弹。

    王锡爵偷偷抬眼瞥了一眼。

    恰在此时,只见那位皇太子从御案之前,缓缓起身。

    撇开了大太监冯保的搀扶。

    皇太子似乎在俯视着殿内外文武百官。

    朗声答道:“卿等合词陈请,至再至三,已悉忠恳。”

    “天位至重,诚难久虚,况遗命在躬,不敢固逊。”

    皇太子顿了顿,殿中气氛更显肃穆。

    军民百官静候皇太子答复,殿内没有一点动静,针落可闻。

王锡爵心也跟着这句话停止了动作,一并提到了嗓子眼。

    他莫名期待着皇太子接下来的话语。

    王锡爵不自在地动了动腰背,想驱逐这种情绪,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太子德音。

    好在,上方终于又说话。

    皇太子缓缓吐出几个字,咬字清晰而厚重:“本宫,勉从所请。”

    仿佛见证绘画图案的最后一笔,仿佛坠空的物件终于落地,深吸的一口气终于能呼出。

    这一句话满足了所有人的期待。

    王锡爵不用再跟着众人的节奏,几乎下意识,他便行了三拜大礼。

    宏声喊出:“圣朝有续,皇明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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