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吓坏我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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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启蒙短,接触四书五经是五岁时,识字用了三年多,字认熟,就通读完了,后来听经学作文,他也会看往年的程文,以此学习。

他对书籍求知若渴,同窗写的不入流的文章,被先生批得一无是处的文章,他都当宝一样收回家看。

他爹是秀才,最早教他作文,就是以科举文章的格式来教。

那几年,他是在固定的格式里写东西。他不喜欢。

文章有那么多种表现形式,为什么一定要照着这个格式来?

什么这样才能考出好名次,他不听。后来他爹找来很多举人、进士的程文闱墨,他就接受了。

文无定法,但心中有文章,落笔不分定式。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记不清多久,他都在看程文闱墨、同窗文章。

这些同样格式的作文,甚至能看见相似的题目,呈现到卷面上的内容却完全不同。

他来回看,反复看,烂熟于心了还在看,逐渐发现好的文章,也就是被朝廷取中的文章,拥有什么样的特点。

分化到每一个小段落里,就是笔者要表达的东西。以人的手举例,破题就是你猛地甩出巴掌,让人魂惊一颤,立马凝神看过来。后边的话,一段段的,就是一根根收拢的手指头,最后五指成拳,给出重击。

有巴掌在前,收拢手指的时候自有威势,观者不能掉以轻心,再到重拳落下,这篇文章就成了。

说起来很虚,没有实际文章做范例,谢岩难说。

他笑道:“押题吸引人,可以卖很多钱,但不够稳当,我想编写一个册子,讲怎么答题。”

陆杨还是听不懂,这不妨碍他觉得对此言谈有序的谢岩很有魅力。

他给谢岩夹豆腐吃,“先趁热吃饭,待会儿慢慢说,我爱听。”

他好温柔,谢岩不大习惯,挠挠头,先吃一口豆腐,才问他:“你觉得行不行?”

行不行的,陆杨都会让他试一试。

说起这些事情,谢岩才有点书生意气,人有了精气神,才能活出好样子。

一个尝试罢了,挣不挣钱再说。反正他们还有一间铺子。

他看向赵佩兰:“娘,我也不识几个字,以前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您觉得好不好?”

赵佩兰跟谢岩的爹是年少夫妻,一路陪着谢岩爹考出秀才,又培养出秀才儿子,耳濡目染的,比陆杨懂行。

她回忆了一阵。自谢岩爹过世以后,她接连遭受重大打击,困在自证里走不出来,想不明白。问她问题,她不能越过一二三的前因,要从头说起,才能讲出四五六的结果。

她说:“阿岩他爹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天都要写文章。我嫁他那天起,就没见他停笔过,记得他说过,这些文章看起来都一个样,其实门道很多。所以格式摆出来,还是那么多烂文烂字。

“后来他去教书了,教小书生写作文,要说文章的第一段、第二段、第三段……,他说好多,我没听明白。那时我还不大识字,他以前忙,没怎么教我。我就记得,他有段时间没去教书,说他自己文章都写不好,去教书就是误人子弟。

“他在家数月,跟我说是要研究文章的写法。阿岩这个想法,应该可行。他爹也做过,后来教书用了,那私塾的院长是个举人,看了说好,还给他爹涨月钱了。”

那就可以做。

陆杨也给她夹菜吃:“娘,阿岩跟爹一样厉害,也能挣到钱,去县里过好日子的。”

赵佩兰笑着应是,“他自小读书就厉害,他爹当年教他,当面板着脸,总说还有不足,到我面前都是夸。”

陆杨听了,稍作考虑,决定不参考这个行为。

今时不同往日,他家状元郎最需要鼓励了,生活上的事,明显有不足,说说就算了。读书一事,以夸赞为主。

晚饭吃完,赵佩兰收拾洗碗,让陆杨跟谢岩先点钱记账。

他们每天回来都要点数一遍铜板,再记账。

铺子里卖年糕的时候收过银子,其他时候都是收铜板,这要数出来串好。

数钱还是在堂屋里,就在炉子边。

到他们快回家的时辰,赵佩兰也舍得烧炭盆,这样暖和。

今天关门早,但乌平之阔气,来一趟,照顾生意,包子就买了三笼,两笼就是六十个。

他说要请布庄的伙计吃,年底了,他们赶工一批货,肚子里有油水,伙计有力气。

干货没拿,他们家不缺这东西,买了就太刻意。

他拉高了销售量,但菜逐渐卖完,日销售额稳定下降,今天进账有个七百三十文钱。

陆杨已经不会每天计算净利润了,面粉和肉馅每天都在弄,他会以进货时间为界限,统一结算盈余。

谢岩说:“我抽空做个大账本,正式一点,每天的收入支出都记下来。每个月算算帐。分季再核对核对,到半年查一次,年底再查一次。”

陆杨听了都臊得慌:“这么小的铺子,这么大的账本,别人瞧见都要笑话咱们。”

谢岩还记得铺面开门那天,陆杨在街上走来走去,就为着看铺面门前的布置,里外调整好几次,弄完都舍不得进去,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两眼望着路上行人,眼睛特别亮。

他觉着他们的铺子虽然小了点,但值得用大账本。每一天的收支明细是小钱,大多数都像今天一样,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可是翻开看看,他俩都高兴。

他要忙,陆杨就随他忙。

数完钱,陆杨又点数了一下竹篓里的银钱总数。

他明天要拿到铺子里,去隔壁找丁老板兑成银子。

铜板多了就重,他们拿着不方便。换出银子,攒着好用。

现在有个五两半银子,一时半会儿不用进货,今年的包子都够做,以后每天都是进项,束脩眼看着就攒齐了。真好。

谢岩那里还有一点,他抄书和月钱一起有三两半银子,看病用了一两三钱。一两是药钱,三钱是三次的诊金。其中两次都是陆杨喝药不舒服,谢岩死活不放心,跑去花的冤枉钱。

这些钱谢岩不给他,说要留着抓药看病。

陆杨嘀咕了他几句,心窝软软的,没硬要。

上次和弟弟见面过后,他简单跟谢岩提起过陈家。

从前苦处不谈,只说陈家是他养父母家。如今状况怎样。

陆杨点数完铜板,看谢岩记好账,拿过账本看了看,暂时没提陈老爹的作坊。

不论如何,先攒够谢岩的束脩再说。

谢岩又说了一次乌平之请他上学,不用束脩了。

“能省好多钱,你不要急。”

陆杨应声了,还是要攒钱。

到谢岩入学之后,这一笔束脩他也不会动。

谢岩退学过,他要留出银子以防万一。

先留几两银子的后路,往后再攒钱,租赁个小院子,干活的地方跟家分开,他们也能要个孩子了。

陆杨想到这里,难得有点羞涩。

他之前想到孩子,想就想了,大咧咧的,没觉得不好意思。真是奇怪。

他往竹篓里放铜板,脸上突然被谢岩亲了一下。

这一下是真的把陆杨惊到了,他猛地抬眸睁眼:“做什么?”

谢岩又亲他一下:“我看你脸红了,想亲。”

陆杨摸摸脸:“红了吗?那肯定是热的。”

谢岩笑了:“杨哥儿,你好、好……”

好好一个秀才,突然词穷了。

陆杨等着话,见他说不出来,越听他结巴越是想知道,谢岩多磕巴一会儿,陆杨就皱眉:“你是不是没憋好话?”

谢岩有好话,他说:“你刚才好漂亮。”

陆杨骂他油嘴滑舌:“又不是第一天见我了,今天才夸我漂亮,可见不是真心的。”

谢岩轻易就被他捏在手上玩,一听就急,一急就恨不能围着他转。

陆杨看左边,他就到左边蹲着,陆杨看右边,他就到右边蹲着。

陆杨翻白眼,他还要起身从上往下看。

这角度实在难看,大晚上的,也太吓人了。

陆杨给他一巴掌,“呆样。吓坏我了。”

谢岩看他笑起来,也跟着笑:“你才吓坏我了。”

屋外,赵佩兰收拾完灶屋,也热好了药汤,想叫陆杨喝药。在外头听见他俩说笑,一时不好意思进去,等了会儿,他俩嘻嘻哈哈没完没了,她心里高兴,擦擦眼角,若不是药汤再放放就凉了,她都不去打搅。

药汤上桌,谢岩忙去化糖水。

陆杨一碗苦药配半碗糖水,糖水通常喝不完,谢岩会把剩下的喝了,省得浪费。

喝完这些水,他蹲都蹲不下,肚子被挤着就想吐。

谢岩就牵着他屋里转圈消消食,一家又在堂屋说了会儿话。

谢岩之前学过画画,他想画个门神,除夕的时候贴上,以后魑魅魍魉都不敢闯进来作乱了。

他在陆家屯路口上,分明说过他不怕鬼神的。这会儿又信了。

他想要新年有个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