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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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再难静心,骆苕也迫使自己先在府内冷静冷静。

    满腔烦恨前去探视,百害而无一利。

    当年凌承佐棒杀文士时,是孝玄帝默许的,骆苕被困宫中直至事态平息,凌承佐出走傕州,骆苕才被解去足禁。

    后来故伎重演,凌晖又抓寒门文士,虽然无罪放人,可终归是又进了一次廷尉大狱,这次又又换成刑部大狱。

    想到这些,骆苕气得只能躺在躺椅里,旧恨新怨掺杂在一起,半晌纾解不了胸中闷忿。

    不给寒门子弟留官途,更不许他们发声论政,就只准他们成为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这天下怎就容不下寒门子弟,总要给条活路,水满则溢,堰塞则溃,骆苕不信他凌晖不懂其中道理。

    所有民变皆因不公而起,虽然这乱世已然没有公平可言。

    世家大族根基庞硕,可以轻易左右朝政,若不培植相应的力量与之抗衡牵制,皇族终归还是他们手中玩物。

    申怡泡好安神茶端在手中放凉,立在一旁疼惜地看着骆苕。

    骆苕一只纤腕背搭在前额,五指无力地垂挂在耳畔,双目紧闭,眼皮子不住地收紧再松懈,秾丽的长睫随之颤抖,唇色发白,将颜面衬得显出几多病色。

    真的是气极了。

    骆苕察觉自己不能继续这样躺着,睁眼接过申怡手中的安神茶,缓声道:“去将我的琴取来,安置在庭院。”

    申怡退去琴房取琴,吩咐平平将庭院凉亭下的琴案收拾干净。

    琴房摆放着十一架瑶琴,都还裹着琴囊。

    这些瑶琴申怡从没见过骆苕弹奏,自迁入公主府,骆苕连过问都不曾过问一句。

    申怡就近取过一架,小心抱起,出琴房折返,将瑶琴放置在琴案,打开裹着的琴囊仔细褪去。

    入眼是一架六弦瑶琴,漆色沉润,桐木为底,脂玉沿长弦依次均匀嵌饰,制式异于现下风行的七弦瑶琴。

是架古旧老琴。

    申怡查看琴弦是否朽坏时,蓦然瞥见琴侧一枚淡淡拓印的“疏”字,浑然一怔,想去琴房重换一架。

    疏,白砚疏。

    申怡怕骆苕睹物思人。

    在申怡踟躇之际,骆苕视线扫过瑶琴望向炎阳,平声吩咐:“你去煮壶茶来。”

    申怡攥紧五指应命快速退去,准备煮茶焚香。

    骆苕移步亭下落座,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凉亭一角许久,秋已至,炎阳却依旧高悬。

    回眸伸手拨音。

    挑拨按捻,音律由缓入疾,无谱成曲,渐入佳境。

    都说静下心来才可抚琴,抚琴解心,一架死物如何解的了心,还是要自解自纾。

    琴弦朽了,音不准那又如何,总归是要换的琴弦。

    蚕丝弦,羊肠弦,银丝弦……往后还要出现相宜的琴弦,若一味循规蹈旧,便没有后来更秒的琴弦。

    若一味循途守辙,六弦琴怎会被音域更广的七弦琴替代占去风头。

    沉疴积弊,旧药难医,总要去寻新的方子。

    骆苕面色不改,沉溺在自谱的琴曲之中。

    抚琴的手速却越来越快,广袖缠上琴身,额头渗出冷汗,唇角慢慢溢出苦笑。

    “嘭……嘭……”

燥热的风穿亭而过。

    琴弦如愿应声断去两根。

    骆苕慢慢起身,长舒一气,伸手擒起瑶琴,不待迟疑砸向琴案,瑶琴断成两截,早已断掉的琴弦顺势抖动几下,挣扎着停了下来。

    “殿下……”

    申怡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捧着一盅研好的茶粉,全身都在发抖。

    骆苕望着折断的瑶琴,纹丝未动。

    “喵呜……”

    直至一声低沉的猫叫声才拉回骆苕出窍的魂魄,她抬眼循声望去,视线模模糊糊捕捉到了狸猫的身影。

    她用琴曲养大的狸猫,站在一丈外的海棠树下看着她。

    “音奴。”骆苕轻声招呼,音奴同她一样纹丝未动,没有向她走来。

    许是被主人吓着了。

    骆苕离开琴案下石阶,想去抱一抱她的音奴,可音奴扭头便跑。

    她停住脚步,视线追随着身影任由它头也不回地跑远,钻入灌木消失不见。

    骆苕的视线散了焦,申怡上前紧紧地扶住她的手臂,怕人摔倒。

    申怡这个时候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安抚,骆苕要的是对策,而不是安抚。申怡朝赶来的平平和旁的下人们使了使眼色,让她们退去。

    骆苕缓缓闭了闭眼回神,默不作声地回屋饮下两盏清水,吩咐:“去准备浴汤,午膳不用筹备我的,先让我好好睡一觉。”

    **

    沐浴后的这一觉,骆苕足足睡了两个时辰,起来时除了满身是汗,换来的是神定气平。

裹着一身黏腻随意吃了些吃食,歇息片刻,再次匆匆沐浴,携上申怡前往刑部大狱。

    玄雀卫开道,车驾平缓地驶向刑部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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