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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又如何呢？
谢绾看着外头渐渐消融的冬雪，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锦衾，掩盖住那渗透在每一寸空气之中的冷意。
忽然——
外头传来小太监斥骂的声音。
“不知嬷嬷这几日心情不好吗？连陛下都不想见，怎么放了这么个人进来！”
“公公，她说……她有那位道长的遗书啊！”
争执声渐重，谢绾听不真切，挥手让外头的人都进来。
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
不大会儿，便见一个小宫女抱着怀里的一封信，流着鼻涕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给谢绾磕了三个头后，才敢开口。
“回嬷嬷……”
“奴婢是冬青院从洒扫宫女，昨儿，院里的绿梅姐姐得了风寒，没熬住去了。”
“离世之前，将这信件给了奴婢，说这是道长留下来的书信，让她前两日给陛下送过去。”
“可那日道长写完遗书后，不知怎得，绿梅姐姐便一病不起，实在去不了御前，临死之前，只得将此封书信给了奴婢，让奴婢一定带到……”
谢绾急忙接过那封信函。
匆匆打开。
信中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眶瞬间湿润，一股热流，在心中涌动。
——谢丫头，
——若你看见此函，老道想必已不在人世，死生由天，富贵无常，你不必悲伤，生离死别，人总要选一样。
——临死之前，能护住环佩这丫头一命，也算造化，她今生为你殚精竭虑，你定要为她安养天年，最好再给她寻个夫婿，生养两个孩子，让她得享清福。
——老道已为自己寻了一处埋骨地，是绝佳之妙穴，比什么皇陵好多了，老夫会自焚在埋骨地，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了无……
……
行行看罢，不知不觉，谢绾已泪流满面。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敛去那心头的悲痛之意，看着跪在脚下的宫女，亲自将她扶起来，温声道。
“你将此信送到我手中，我感激至极。”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皆可以帮你完成。”
宫女咬唇，眼底闪过些期待来。
绿梅姐姐临死前将这封信交给她，说凭借此信，或可以为她谋一场泼天的富贵。
如今……
富贵果在眼前。
不枉她将用尽身上的积蓄，为绿梅姐姐买一处薄棺，将她送葬了！
“嬷嬷……”
宫女眼底，闪过一抹记忆中的明黄，还有那明黄之上，少年晴朗的笑。
“奴婢，想成为太子司帐。”
此话一出，谢绾愣在当场。
眸光深凝，盯着她看了许久，叹道。
“好。”
……
权势富贵，迷人眼。
世上为此奔忙汲汲者甚多，她应该体谅。
……
耗尽人力物力的那张葬礼，最终还是没有办下去。
谢绾寻到了李承赫，告诉他黄道长的遗愿。
他不愿葬身皇陵，他想寻一处风水宝地，不留尸身，以骨灰下葬。
如今，谢绾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李承赫都会摘下来给她。
更别说这般小小的要求了。
李承赫立刻阻止了礼部和钦天监的一切动作，收回了之前的成命，取消了三日后的祭奠之典。
和谢绾一起，在京郊的庄子里，寻了民间的道长为黄道长的尸体净化、焚烧，收集骨灰，装在了那黄杨木做成的骨灰盒中，被谢绾贴身带着。
帝王的朝令夕改，让老臣怨声载道。
尤其是周贵妃的父亲周丞相，在某次早朝时，命自己的死忠粉，也就是御史大夫居庸，上来弹劾。
说陛下为了一个不知名的谢氏，空置后宫。
此女已有祸国之相，应该早日拔出，以防未果！
李承赫扫了一眼上奏的御史大夫，又看了看那躲在御史大夫身后的周丞相，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正好，朕今日有几件事要宣布。”
李承赫幽幽几句，却差点震碎百官的心脏。
“第一，朕要解散后宫，不设妃嫔。”
“第二，朕交权于太子三年，由太子独坐金銮，统领百官，三年后，若太子威望得宜，朕将会传位于太子，自请前往泰山，为国祈福。”
“第三，太子不日将要选妃，众臣家中有适龄女子的，统一上报奏送给宗人府，送至东宫，由太子亲选。”
三句话，换了一个天下。
周丞相不可置信地失声叫道，“陛下三思啊！”
“您如今龙虎精神，正值精旺之年，太子年幼……怎能草草上位！”
其他百官也顺着周丞相的话，一劝再劝，纷纷以头跪地，祈求李承赫收回成命。
他们早知道将来天下是李乾的。
可这也太快了吧！
十几岁的孩子……如何能统御天下！
就在百官跪地，连连哀求之时，殿门外光影一闪，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李乾，手持长剑，已从殿外走进朝政议事的正厅。
他手中长剑一提，那抗议最激烈的周家的附庸，徐总兵的头颅，已被他一剑砍下。
殷红的血，渗进那长剑之中，顺着丝丝缕缕的纹路，将那正反两面上隐藏的龙痕，彻底透出。
两条盘旋的血龙，一前一后，随着那长剑，刺在徐总兵那死不瞑目的尸身上。
“李氏天下，还容不得尔等做主！”
李乾扫视一圈，眼底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凛然锋芒。
“谁若再敢反对，结局如此僚！”
……
三年后。
巫江与赤水汇聚的地方，群山环绕，峰峦叠翠。
若从天上看，可看出周围的群山，恍若各式各样的雀鸟，羽翼飞扬，围绕着这交汇的渡口，呈百鸟朝凤的形状。
在那百鸟朝凤的凤眼处，是一座山水环绕的小山丘。
山丘背阳的一面，长了一棵参天的梧桐树。
一个青衣女子，面罩白纱，指挥着黑衣男子，用那看起来便奢华尊贵的长剑，一捧一捧，将地上挖出了一个土坑。
“再往下一尺。”
谢绾指挥着李承赫，语气中带着连她也不曾察觉的骄纵。
“你挖那么浅，万一被鸟兽给刨开怎么办？”
李承赫哼哧哼哧地干活，可剑尖太窄，他汗落如雨，也无济于事。
苦笑着看向谢绾，“绾儿，不如我们寻人来挖，或者买个适手的工具……”
谢绾狠狠瞪他一眼。
“来来回回误了吉时怎么办！”
这三年来，她跟李承赫按照古法的记载，抱着黄道长的骨灰走遍大江南北，只为寻找出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将道长下葬。
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自然要让道长在此处安眠了。
可今日是癸卯年的最后一日，除夕佳节，待明年到了甲辰年，木气太盛，明年下葬，反而对黄道长不利！
此地偏僻，若要往返最近的乡镇，只怕来回得一日一夜！
那怎么行？
谢绾抱臂，皱眉看着李承赫的动作，咬牙切齿地催促。
“李承赫，你是不是不行啊！”
李承赫：……
好，今日我不把这地脉挖穿，我就不姓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