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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当然好。不过这个你得让我想想……对了,有一次下雨,饭馆儿里人特少,就他一个。他突然说有事,要走,我们就说留个地址,等我们打发人,给他送家去,他一开始说不用,后来怕回来菜就凉了,就留了个地址。”
“那个地址你还记得吗?”
“你别说,这个还真记得。”
“哪儿?”
“城南十字街,春风牌室。”
“棋牌室?”
“我老婆在哪里打过牌,天天输我的钱,我都快把那里恨死了,后来有抓的,她再没去过。我们当时就奇怪,你说这么个人,天天来点菜,钱哪儿来的,敢情是赌钱赢的,说不准那张脸,就是出老千,让人给逮着,然后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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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解室内,有一张长桌。一对年轻的夫妇满脸怒气地坐着,对面坐着荀长友和吕芳芳,还有荀开。中间坐着的女调解员道:“相信事情是怎么个情况,双方都应该了解。我再重申一次,这里是派出所,还请双方不要冲动。”
荀长友道:“你们说说,为什么不和解,不和解多耽误我们孩子啊,明明是你们孩子先动的手,为什么到头来,你们还不愿意和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年轻男人道:“什么意思?不管谁先动的手,我们孩子躺在医院里,你们孩子一点事儿没有,如果你不服,你就去告我,你看看有没有用。”
荀长友道:“没有天理了,明明是你儿子看着我孙子是农村出来的,就欺负我孙子,抢他的橡皮,还砸他的文具盒,把他的书都撕了。”年轻男人道:“你有什么证据?”荀长友道:“那学校老师都说了,不是证据吗?”
年轻男人不屑地笑道:“您还搁这儿讲究这个呢,如果真是我儿子做错了,你们还用坐在这里,还用等我的和解吗?现在这个世道,甭管你对错,谁伤得重谁有理!”荀长友怒指着男人:“你,你……”男人道:“我告诉你,反正这个和解书,是不可能签的,我就是让你孙子后悔一辈子。”荀长友看向调解员:“同志,你看看,他们就是这样的啊,难道我孙子被打了,就不能还手吗?”
男人不屑道:“可以跑啊。”荀长友道:“跑?好几个人围着他,怎么跑?你们这些城里人,太坏了简直。”荀长友抓起桌上的文件,就朝对面的男人掷去,男人被激怒,一下子站了起来,眼见双方剑拔弩张,荀开赶忙起身道:“二位,二位坐下,咱们有话慢慢说,和解不是打仗。”两人互相瞅了一眼,坐下。
荀开看着男人道:“兄弟,大家都不容易,也都是为了孩子,也都有工作,再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们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个和解,你们呢,现在还没有走,肯定也是有想要的,不如咱们把条件都提一提,摆明了说。”
男人看了看荀开:“不错,有会说话的。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孩子在医院养伤,可耽误了不少学习,你们除了赔付我们孩子医药费之外,还要包他一年的书本费,还有一年的学费,还有精神损失费。你们要是愿意包这些,咱们还可以继续往下聊。”荀长友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哪儿有你这样的道理,要这么多钱,你还想吃我们一辈子不成。”男人道:“这也没多少吧?”
荀长友道:“你……”吕芳芳拦住他,低声道:“咱们想想,好好想想。”调解员道:“我看咱们有进展,不如先休息下,调解这个事儿,其实还是看你们双方,我们这里,就是提供个地方而已,你们不在这里,也能解决。不过既然你们都来了,肯定是希望我们能帮上一些,但实话实说,这件事我们管不了,签不签和解书,完全取决于个人意愿,你们两家各自商量下,等下继续。”
调解员出了调解室,荀开叫上两位老人:“走,咱们到外面说。”三人出了门,荀长友蹲在一个日头晒着的墙角下,咬着牙道:“他们说要钱,咱们就给钱,那成了什么了。”吕芳芳道:“其实给钱,也不是不行,只是……太多了……”她转头看向荀开:“你说呢?”荀开道:“是这样的,能用钱解决,是最好的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不能把孩子前途耽误了。在我见过的纠纷里,最后能用钱解决的,都是不错的,所以我的建议是,咱们也别惜钱了,孩子前途重要。”
吕芳芳回头看了看荀长友,荀长友低着头,一言不发,吕芳芳道:“老头子,你说行不行?”荀长友掏出自卷烟来,想抽,看了旁边的警卫亭一眼,又把烟放了回去。吕芳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来,打开后里面有一卷钱,各种颜色的都有,她把钱塞到荀开口袋里,荀开立刻往外掏:“婶儿,您这是干什么?”
吕芳芳道:“其实……我和你叔儿,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没想到对方要这么多,实话实说,我和你叔儿没这么多钱。这些钱是给你的,你好买点烟儿啊,酒啊什么的,吃点好的。这件事,就请你帮帮忙了。”荀开道:“婶儿,您给我钱也没用,再说,我也不能要您的钱。”吕芳芳道:“我知道你是警察,你有关系,你有权力的,你私底下找他们说,肯定能成,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荀开将钱拿出,吕芳芳却道:“你必须要收下,你是我们唯一能求到的人了,上下打点,都是需要钱的。”荀开叹道:“我等下会再去说说,但你们二位一定不能和刚才那样,特别是我叔儿,别动不动就发火儿,这个钱我先拿着,我知道我不拿,你们不放心,等事儿办完了,您拿着这个钱去赔人家医药费。”
荀长友看着走廊里出来的夫妇两人,于是道:“出来了。”荀开道:“叔儿,婶儿,我先去聊聊,等下叫你们,你们再过去。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说个差不多,你们再好好认个错,再赔点钱,这事儿就完了,人要的就是个态度。”
两人点了点头。
荀开冲着夫妇两人走了过去,荀长友低着头,不敢看,吕芳芳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到荀开将男人独自叫到一旁,然后说着什么,男人的嗓音突然就变大了:“弄了半天,你是个警察啊,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也是认识人的。”荀开低声道:“同志,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权当交个朋友,我叔儿我婶儿也不容易,都是种地出身,您看看……”
男人大声道:“你别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压我们,我们可没犯罪,我告诉你,甭说你是个小警员,你就算是公安局长,那又怎么样?”周围许多目光聚焦过去,荀开道:“同志,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想多了,正因为我是警察,所以我知道,这事儿全得靠您,如果您不同意,谁说话也不好使,您就通融通融。”
男人大声道:“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签,是不是要把我和我老婆,抓去监狱蹲着啊,你打算给我们安排个什么罪名啊?”男人用手戳着荀开的胸口:“价钱我已经开了,你说你们给不起,给不起就别给,用警察的身份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荀开低声道:“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也都不富裕,所以才拜托我……”
男人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我透过窗户都看见了,他们给你钱了。”荀开道:“不是的,那是……”男人道:“那是什么?那就是你收受贿赂的罪证,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你的真亲戚嘞,说不定你就是他们花钱雇来的。”荀开道:“这位同志,咱们不在这儿说行吗,这里是公共场所,影响不好。”
男人听闻,说得更大声了:“你想在哪儿说啊,派出所这大院儿不好吗?怎么,要给我上私刑啊。”男人一推荀开:“要打我啊,来啊,别以为你是警察我就怕你,我这憋着一肚子邪火儿没处发呢。”荀开后退道:“我没这个意思,真的没有,咱么找个没人地方,好好聊。”男人举起双手,大喊道:“大家看啊,这个警察说,他要找个没人地方,好好教训我一顿,警察要打人啦!”
荀开道:“不是的,这位同志,不是的啊。”派出所里很多脑袋都探了出来,其中一间办公室内,一位女同志对虞小蝶道:“是你男朋友吧?”
虞小蝶向窗外望去。荀开道:“咱别把事情闹大。”男人道:“闹大?我不怕闹大,我就是要曝光你们这些黑心警察,你以为我见的少吗?我早就听说了,有一些警察,就是收钱办事,收了钱就是人家的亲戚,然后帮人家平事儿。”荀开严肃道:“同志,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样说,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男人伸出两手来,一推荀开:“怎么?要打人啊,来啊。”荀开被向后推去,男人见荀开不反抗,又继续推,荀开踉跄几步,没站稳,一下子靠在身后的墙上,只觉头发凉,用手摸了摸,一手的血。他还未抬起头,男人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拍他的脸:“怎么样,打我啊,你不是警察吗?帮人平事儿吗?”
荀开道:“你放手。”男人道:“我就不放,你来啊。”男人的妻子走来,扯男人的衣袖:“行了,行了,咱惹不起的。”男人大喊道:“惹不起,什么惹不起,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就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黑警察。”男人一巴掌扇在荀开脸上:“看你这样子,连还手都不敢,你还是警察?就是一条狗!”
妻子又来劝男人,被男人一下子推开,荀开道:“你要是现在放手,咱们就算了。”男人道:“放手?你有本事,让我放手啊。”男人又是一把掌甩出,荀开脸色忽地一变,一下子将男人手腕攥住,男人只觉天旋地转,不知怎的,就躺在了地上,男人疼得大叫:“哎呦,快来看啊,警察打人了,打人了!”
妻子也跟着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出来,将荀开擒获:“同志,不管怎么样,跟我们走一趟吧。”
荀开盯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眼神中透出一股寒光来,男人有些颤抖的趴在地上,看着荀开远去,指着他大喊道:“死警察,活该叫人家打!”
“荀开!”
荀开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窗户里,虞小蝶正看着他,他的心忽地一下子如坠深渊,他像是脚下踩了个空,几乎要跌倒一般。他知道,这一切早已被虞小蝶收入眼中,他苦心经营的爱情,或许会因此毁于一旦。
在他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的时候,趴在地上的男人又叫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跑上前去踢荀开:“死警察,这次老子放了你,下次老子不打死你!”
荀开眉头一紧,忽地挣脱开众人束缚,一拳打在男人脸上,只是一拳,男人便倒在了地上,荀开一下子扑在男人身上,数拳挥出,如疾风骤雨。
荀开后来不记得那天的详情了,只记得他打了很多拳,连手指都骨折了。不知道多少只手在拉他,可他全然不顾,那些手像是沼泽一样,困住他,他在里面挣扎,一次又一次地挥拳,不停地想要冲出去,可最后还是失败了。那天之后,他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他忍住了,是不是他后来的命运,会有所转变。
他想,也许会。
也许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