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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茗的五指死死地扣在地上,他已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他还能出得去的话,他一定要在死之前,用一把最为锋利的刀子,将二子的舌头割去,那样的话,二子就永远也不能说话了,这就是二子要为其做的事,付出的代价!
樊茗想到这里的时候,这片田地的另一端有了动静,一人一牛正在犁地,人在后面推着,牛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犁铧深深地嵌在土里,经过的土地被翻起来,露出更里层的深色。牛路过樊茗的身旁,然后是人,牛的鼻子没有闻嗅到,人的眼睛也没有看到,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脚下还有一个人。
犁铧在地上留下一道很深的沟壑,待一人一牛转过身去,樊茗发现,他的一条腿已经被刨了出来,能够活动了。他用力地一蹬,嵌在泥土里的身姿活动开来,他又可以爬了。就在此时,犁地的男人惊奇大喊,那是不是樊茗啊。樊茗浑身一颤,猛地僵了下来,他明明没有露出头啊,为什么别人能够认出他。
他听到那人说,你的事情啊,我们都听说了,即便你不用露头,我们也是认得你的啊。樊茗不敢回头,他不想知道身后这个人是谁,他只想再次将身体嵌进土里,一动不动,甚至短暂地丧失呼吸,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人笑了笑说,樊茗啊,你真是厉害啊,你做了许多男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啊,就好像觊觎路边树上熟透了的,发红的果子一样,即便知道这样做不光彩,可没有人看守的时候,任谁都想去摸一把,摘一个的,唯独你不一样啊。那人还想继续说,可樊茗已无法再听下去,他将盖在头上的衣服死死系住,包裹住头颅,堵住耳朵,两手两脚一齐使力,不停地向远处爬去,未曾回头。
不知爬出去多远,樊茗停下了,他的十根手指都已见了血,裤子也磨破了,他停靠在一个小土坡上,远远地能望见家,土坡下面有一条小溪。他爬到小溪旁边,先是像牛一样,伸出舌头来,在流动的溪水里喝了个饱,而后挖起溪水旁的湿泥打算把脸再抹严实一些,让谁都看不出来。他明白,接下来这一段路是最难的,他不能让熟人看到他,甚至连影子都不行,说不定二子就躲在某一个角落里,一直朝他家的门前窥视着,等着他回去,好奚落,嘲笑他一番。
正当他往脸上抹泥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后,拍着他的肩膀说,樊茗啊,你怎么在这里,你做的事真的太精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樊茗愣住了,往脸上糊泥巴的手缓缓地落下来,而后拿起衣服,盖住脸,躬着身子,说道认错了,认错了,他不是樊茗,他不是的。那人却笑道,怎么可能不是,除了樊茗,没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樊茗应该把脸洗干净,而后大摇大摆地走。
樊茗明白,这是一种嘲笑,一种讥笑,但他努力不去听,他使劲地勒着衣服,死死地盖住耳朵,可那人的声音好像一直隔绝不断,就像蚊子一样,一直在耳边飞转。樊茗感到呼吸越来越局促,胸口里好像憋着一口气,就像大雨前布满乌云的天空一样,没有一丝风,嘴巴眼睛还有舌头都要闷得冒出烟来。
他一下子向小溪里扎去,身子向下,卧在里面,漂了起来,溪流缓缓,往家的方向漂去。他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了,水堵住了耳朵,他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放松。溪水流动着,清洗掉了他脸上和身上的泥巴,他也懒得去管了,他只想享受这最后的清净,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敢想象七枝见到他后,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他只能祈祷,在水里祈祷,吐出一堆泡泡来。
溪流要拐弯了,水里的樊茗也漂不动了,他知道,溪流变窄的地方,就是家门口。他从水里探出头来,而后爬上了岸,他的脸上没有泥巴,身上也没有,好像没穿衣服似的,赤裸裸地,他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他无法躲藏。
这时候院子的门开了,一个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子,满脸嬉笑而二子。樊茗盯着二子,一阵麻木的痛觉涌了上来,他仿佛在这一瞬,丧失了对一切的掌控,这时候即便有人扎他一刀,他也不会动。
七枝跟了出来,好似在送别。
他已经想象到了,二子已与七枝彻夜畅谈,将他如何和小寡妇偷情,还有如何打人的事,全都说了出去。樊茗甚至还想象到,二子如何巧舌如簧,将他的悲惨深化,将打人者描述得邪恶无比,还一边比划,一边讲述,就好像山里那个死去的说书先生一般,说得铁马金戈,似在眼前,能让人拍腿叫骂一样。
二子说完,转过头来,好似发现了樊茗,他向樊茗走来。樊茗还记得,他曾有过一个想法,就是割了二子的舌头,可他现在好似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甚至连动一步都困难。樊茗此刻发现,他是一个连作恶都需要正当理由的人,他连成为一个恶人都不合格,如果他有这个本性,应该在昨日就杀了二子。
二子走到他面前,嬉笑的脸冷下来,而后面带愧疚地说:“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樊茗没有说话,只是惊诧地盯着二子,二子继续道:“你知道吗?昨天大雨,有一截山头被冲垮了,要是你当时没拦下我,我一定会急着去把你和小寡妇的事,告诉所有人,然后就会被倒下的山头……压死。”
二子道:“那截山头,离着你揍我的地方,不远。对不起,我们是朋友,你救了我,我却还想着,将你的事,告诉山里所有人。我是个混蛋,该死的混蛋,像是撞了主人的牛一样,你惩罚我吧,骂我,打我,打死我也好啊!”
樊茗愣住了。二子说:“我跟所有人说,你救了我,不顾一切地救了我,其他的,我什么也没说,你就当我没看见,就当我忘了。就算我以后再看见,我也不会说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如何报答你也不为过的。”
二子说:“我该走了。”
二子转身离开,樊茗看到七枝在向他招手,好像在欢迎他回家,他僵硬的步子缓缓放开来,一切宛如梦幻。他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脸颊有些抽搐,是悲苦之下,无法承受忽然袭来的喜悦而带来的抽搐。
溪水,还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