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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噩梦，游魂无数。
它们就像数不清的风筝，压在头上，顺着那一条条渔线捋下去，源头只有一个。
李寒烟的外皮被剥去时，这些风筝随风散去，天空变得异常晴朗。
梦外。
青云将毛巾打湿，拧干，轻轻拭去沈辞头上的细汗。
院外，李明非正在院中，跟医娘询问病情。
“她受了些刺激，得了梦魇之症，等体热褪去，便会相安无事。”医娘拿出药方给他：“按这上面的方子抓药，先吃着看看。”
“知道了。”李明非刚把药方拿手里，青云从屋里冲出来：“李捕头，小姐叫你。”
人醒了！
青云是怎么屋里冲出来的，李明非就是怎么从院里冲进屋里的。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渗着细汗，像冰冷的瓷瓶，一碰即碎。
“你别动。”李明非几步到床前，将人扶着靠在床栏上：“大夫说，你现在需要静养。”
沈辞强撑起身子：“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李明非蹲在床边：“我听着。”
沈辞看得出，李明非的面色也不是很好，想来为了她也是没吃好没睡好。
“抱歉。”
李明非张了张嘴，纵有万语千言，最后也只汇成了一句话：“不用抱歉。”
“不。”沈辞摇摇头：“我应该向你道歉。”
“离家数十载，难免思乡，这是人之常情，你写信给她们，不是你的错，我应当道歉。”
“我在落霞这些天，看见了那些人对你的尊重，说明你为了他们付出很多，无论你是怎么做到的，结果都摆在这里，毋庸置疑，阿爹说过，成非常事行非常办法，其间难免得罪人，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满眼仇恨，心胸狭隘之人，我不该怪你，应当道歉。”
“再者，李寒烟已然身死，我假冒李寒烟的身份骗取你的感情与信任就算了，也应该考虑你的慰藉之情，告诉你她们的葬身之地，将你阿姊与她的画像都画给你才是，我应当道歉。”
这连着三个道歉，让李明非震惊了。
眼前的人，将罪责归于自身，细细数来，亦不曾将自己的遇到的不幸归咎于他人。
是怎么的人家才能教出如此爱憎分明，能识大体的姑娘？
她明明可以怪他的。
“抱歉。”李明非不像她那样，可以说出那么多条条框框来。
与她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小人。
明明早已猜到，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写的那一封信，才让商队遭难。
而他不仅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更不敢告诉她实情。
在她面前，李明非羞愧难当。
沈辞知道他在抱歉什么，但他们二人如今有共同的仇人，需得同心协力才行。
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看向李明非：“你也不要觉得我有多高尚，我说这些，只是觉得有必要，也是我的投名状，我想邀请你，追查出杀害我们家人的凶手，若你接受，那便同道而行，若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李明非再次受到了震惊，他从没见过有人在自私与坦荡之间转换得如此严丝合缝，致使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回应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