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巡察使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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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钰在姜青姝身边的那段时日,是他觉得最安谧的日子。

他每日只需要认真地看书,等她下朝,有时候他等她等得无聊,去御花园采了一堆花来放在她的殿中,紫宸殿的宫人见了齐齐变色,但她看见了却没有斥责。

灼钰就很开心。

邓漪捂着额头叹气:“侍衣这样不合规矩,陛下不说你,是因为之前有个人也……算了,侍衣如果真想哄陛下高兴,不妨和臣学着沏茶吧。”

灼钰:“好。”

少年又开始主动学着煮茶,他本来什么都不会,在她身边以来,却学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从前低贱如泥的人,本该跪在雪地里无人理睬,如今却穿着华服在宫殿里行走,甚至被允许在她忙碌时给她奉茶。

她见了,颇有些意外。

她赞赏地朝他笑笑,灼钰就很开心。

眼前的少年是一副驯服顺从的样子,越是一张白纸,越是容易被捏成适合宫廷的样子,而不是那样格格不入、锋芒毕露,周围的人也不会说提什么反对的意见。

姜青姝有时看着他,会想起阿奚。

当初阿奚陪她的时候,所惹的非议极多,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秋月向昌都不太喜欢他,邓漪也说他太会招惹麻烦,有他在,宫人天天都战战兢兢,就怕他又带她干什么坏事。

灼钰很合他们心意。

因为灼钰受过不公,姿态卑微。

如果,阿奚长久留在宫中选择妥协,当他不再受到指责,就成了现在的灼钰。

同样的喜欢,阿奚的眼睛里还有江河湖海、自由和侠义,灼钰的眼睛里却只有她。

姜青姝喝完了他奉的茶,说:“很好喝。”

灼钰一愣,随后兴奋地抱着托盘,咧开嘴朝她笑起来,唇红齿白,明澈鲜活,还透着一股天真的憨意。

“我……再去……倒一杯。”

少年飞快地跑没了影。

他听话,温顺,像一只乖乖依附于她的金丝雀、菟丝花。

而且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喜欢当姜姜身边的菟丝花。

姜青姝批奏折,逐渐允许他在一边倒茶研墨,并没有像提防其他侍君那样提防他。

从前总是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大臣,好像突然也不出现了,灼钰听到她和其他臣子提及,有一个似乎是被派到地方去了。

“裴朔此番去山南东道巡察,如果事情有变,则可能关乎到……兰君的父亲。”郑宽这样说。

垂睫研墨的灼钰一顿,悄悄抬头,看到女帝神色未变,只是继续提笔写着什么。

她边写边道:“燕博易是个能臣,但若经不起查,该换人时朕也只会秉公执法。但朕派裴朔去,势必引起他们警惕提防,朕这几日召幸燕荀,也是让他打消疑虑。”

麻痹对方,让对方觉得皇帝是偏向自己的。

不过她这一番宠幸燕荀的行为,委实让有些看不透局势的人着急起来,听说赵澄最近有些针对燕荀,也多亏有个更惹眼的燕荀做靶子,倒是没什么人先针对灼钰。

郑宽笑道:“陛下圣明,臣最近让户部倪侍郎查了山南东道那边上报京城的条目,的确看不出什么纰漏,甚至过于完美,如若这其中真有猫腻,陛下不处置则后患不小。”

郑宽这样说着,还看了灼钰一眼。

灼钰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墨条。

真好。

姜姜也不喜欢燕荀,那他至少是比燕荀强的吧。

灼钰的政略飞快增长。

当前灼钰政略:70】

可惜,这样毫无打扰的日子,在皇宫里终究不会太长久。

平北大将军段骁在京中停留了半个月,终于要启程离京了。

但他还有顾虑。

朝中张瑾坐大,而张瑾实在狠,连自己的伤都毫不在乎,刺杀之事对他造成的影响被收到最低,段骁虽因此和女帝化解了嫌隙,但也影响到了女帝和张瑾之间的信任。

段骁临行前私见了一下女帝。

“臣决定全力辅佐陛下,只是臣以为此事暂不可为人知晓,以免让他们生出提防之心。”

刺杀事件上,虽然找了个替死鬼,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个锅是姜青姝背了。

她支开了张瑾的暗卫,所以她最可疑。

“张瑾此人睚眦必报,如果他认定是陛杀他,日后陛下势必会更加艰难。”

段骁深思熟虑道:“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陛下来替臣承担后果,此事不妨就让他知道真相,臣马上要启程回边关,中间相隔千万里,张瑾就算此事知道是臣想杀他,他的手也伸不到燕州来。”

段骁很感激小皇帝这样体恤他。

但只有臣为君承担罪责,岂有君王主动为臣子背锅的?她要在京城和张瑾长期博弈,段骁一走了之,手里有兵马,根本不怕张瑾。

段骁无妻无子,所爱离世,眼前的少女,他是真心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他要为她打算。

“就让臣在临走之前,为陛下做最后一件事吧,不然怎么放心。”段骁伸手抚摸着少女的头发,常年从军的粗糙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触感,就像父亲在慈爱地抚摸着女儿。

他和先帝的女儿。

姜青姝扬起脸,神色动容,“将军……”

段骁一扯薄唇,爽朗地笑笑,“陛下,以后要好好保重,朝中之人不可偏信,尤其是要小心那些虚伪傲慢的文臣,被欺负了尽管跟臣说,哪日要是需要臣,臣就带兵去宰了他们,为陛下出气。”

她也笑了起来,眸底晶莹,段骁这样慈爱温柔,让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亲了。

她后退一步,抬起双臂,以晚辈之礼向他行礼,段骁知道她的心意,想拦又作罢。

“朕也希望将军日后在千里之外,万万保重。”

她认真地说。

……

后来,朝中就传出了一件大事。

——听说段大将军在离京之前,在紫宸殿内顶撞了女帝,双方闹得很不愉快,女帝想将其拖出去杖责,但行刑的千牛卫无人敢动。

甚至连千牛卫大将军梁毫,都跪下来求情。

当时还有一些门下省和中书省的臣子在殿外等传召,一看这架势,也吓得纷纷进殿,跪求女帝收回成命。

这可是镇守边疆的段骁,当年先帝登基都靠他辅佐。

赫赫战功,又是老臣。

这可轻易打不得。

打了边疆将士不服,生出乱子来可怎么办?

据说最后女帝被那些人逼迫着,只好收回成命,只说让他罚俸一年,让他出宫了。

这件事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原因无人知晓,女帝好端端的怎么和段骁闹成这样?有人想在御前打听,但当时殿内侍奉的宫人皆噤若寒蝉,不透露一个字。

张瑾也听说了此事。

“冲动鲁莽,不像她会做的事。”他一边整理案卷,一边说。

梁毫摸着脑袋嘀咕:“谁说不是,下官也觉得蹊跷,本来好端端的,怎么陛下就发那么大火,连手里的笔都扔了出去。”

“段骁呢?”

“下官就看了一眼,段将军当时神色也很难看,还说什么曾为先帝鞍前马后,陛下凭何杖责功臣,下官当时听到那番话,也被吓了一跳。”

梁毫说到这里,还不忘邀功地补了句:“还好下官当时悄悄让人拖延,慢些去取廷杖来,拖到陛下肯妥协为止,才没让这事失控……下官看,这不像假的。”

不像假的。

但张瑾不信。

张瑾不信她会这么冲动鲁莽,她一贯能忍,哪怕段骁对她不敬,按照她事后翻脸笑里藏刀的作风,若不能直接将对方一击毙命,都不会打草惊蛇。

只怕是一场作秀。

演给满朝文武看的吧。

那一剑,如火烧正烈时的一盆冷水,张瑾深深记得她的无情,不管她再闹出什么,他都不会那么轻信了。

就当……放过他自己。

他照例上朝,照例议政,不多说一句话就要告退。

这日,他正要走,看见了进来奉茶的灼钰。

那个小傻子神态乖巧,过来时还小声唤她一声,站在议政的前堂冲着她笑的样子,让张瑾微微晃神,竟好像看到了阿奚。

阿奚在的时候,张瑾也是这样站着,疏离克制。

但那时,是他想靠近,却碍于弟弟而无法言明。

张瑾离开时,神色莫名发冷,梁毫猜测他是见到灼钰了,一边小跑着追上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大人先前让下官不许陛下去后宫,也不许这些侍君来求见陛下,本来陛下这儿很清净的。但这几日,大人不是没管着嘛,下官也不好私自拦着了,就让侍衣趁虚而入……”

张瑾脚步猛地一顿,回身冷冷看着他。

“你说什么?”

梁毫一阵发懵,不知是哪句话失言,就看到张大人近乎生怒般地冷笑了一下,“趁虚而入?”

“是、是下官失言……这怎么能叫趁虚而入,这最多叫他白捡了便宜,大人这么安排定是有大人的道理……”

张瑾用力握掌,黑眸沉浮,抿唇不言。

趁虚而入。

又何尝不是。

不过,是灼钰趁虚而入他,而他,在今日想起阿奚的刹那,惊觉自己也是趁虚而入。

趁着弟弟不在,就用了些手段趁虚而入,得到了弟弟喜欢的人。

得不到时,日日都想要。

看到弟弟和她恩爱,他何其嫉妒,于是逐步靠近,送了坛酒而不被讨厌,就让他高兴许久。

可那坛酒,都是阿奚提醒他送的。

他占的也是阿奚的。

现在自以为得到了被辜负,却被梁毫这句话震得惊醒,想起一开始,她并不属于自己。

张瑾忽然沉默。

“大人……您怎么了……”梁毫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总觉得司空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张瑾迅速转过身,“没事。”

他能趁虚而入,那自然别人也能。

与其说是她假意迎合却翻脸杀他,也许仅仅只是……他的趁虚而入并没有得逞,没有让她喜欢他。

就是如此。

她根本没有喜欢他。

是他自作多情。

真荒唐。

一个天生的孤寂之人,妄图与他人一样拥有情爱,去抢,去争,以为得到了,还未沾沾自喜,却被捅一刀。

张瑾回到府中,坐在卧房里试图冷静,看到那件衣服还挂在衣架上,上面的酒渍已经干了。

那日客栈他穿的衣服。

那天,她就伏在他怀里颤抖,忍着他笨拙的侵—犯,没有任何反抗。

张瑾那一刻何其高兴,活了三十年,第一次与人有肌肤之亲,学会了疼惜一个女子,哪怕过程不满意,手段不光彩,地点也见不得人,他也还是得到了,把阿奚的阴影彻底摘掉,让她只属于自己。

他抱着她,就像普通男人抱着心爱的妻子,想起掌柜说他们是夫妻,沉溺在幻想出的温柔乡里。

伤口可真疼。

前车之鉴无数,却依然要靠受伤来清醒。

深夜,有人急急敲响张府大门,周管家连忙过来叫郎主,本以为他该睡了,却发现男人衣衫完整地坐在黑暗中,也没有点灯。

周管家不禁愣住,“郎主……您这是……”

“什么事?”

男人抬起冷冰冰的双眼。

周管家忙道:“是之前您被行刺的幕后真凶,调查有了进展。”

突破口是一个可疑的铁匠。

据说那铁匠过城门时,包裹不小心散开,露出许多银两,太过可疑,就被城门郎扣留了。

那刺客刀剑上的标记是刑部指认赵氏一脉武将的证据,但张瑾知道,那标记应该是刻意为之,就是为了栽赃。

同时要对付赵家和张瑾的人,希望他们能互斗起来的,小皇帝嫌疑最大。

张瑾亲自来到那铁匠铺子跟前。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刀剑,仔细放在手中端详,冷声问:“怎么回事。”

那铁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惶恐道:“官爷明察……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那天,有人拿着一个图纸过来,让我去给一批刀剑上打造那样的计划,那人给的银子很多,小的也没想那么多……就照办了……就是事后让小的远离京城……”

“图纸呢?”张瑾问。

一边连忙有人递上,张瑾仔细审视,冷声问:“什么时间。”

那铁匠战战兢兢道:“就是……除夕那晚……”

“让你打多少把刀?”

“十把。”

“来者是何身形装束,口音如何?”

“那人……长得很高大魁梧,面色黝黑,眼睛比较狭长,眉骨那有个刀疤,腰上悬着个铁牌,看着像个将军,口音……不是京城口音,有些像北方来的……”

“铁牌上纹样,可还记得?”

那铁匠犹豫了一下,迟疑道:“……依、依稀记得……”

“给他拿纸笔,画出来。”

张瑾在一边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描纹路,很快就将图纸递过来。

张瑾只扫了一眼,便猛地闭目。

对上了。

这是平北军军牌。

按此人描述,那个前来送图纸的人,应该段骁身边副将荀关。

张瑾捏着图纸的手不断地收紧,心潮乱涌,好似被滚水烫过,手背上青筋绷起。

是段骁,不是她?

是他误会了她?

张瑾猛地起身,冷声道:“把他关起来,等我下朝再来处置。”说完,甩袖出去。

审完那铁匠已临到寅时,天完全未亮,百官已在宫门外等早朝,张瑾静静站在一侧,反复想着此事。

如果是她想杀他,她为何要委屈自己和他在客栈做,如果不是,又为何不跟他说,任凭他误会?

倒不如亲自问她。

问个清楚。

正这样想着,却见到几个内官快步过来,为首的女官扬声道:“陛下今日有恙,罢朝一日,各位大人请回吧。”